对猫谈情

夜色渐浓，月分明，映着竹楼下的凤尾竹，有一种小猫不懂的味道。

烛火摇曳，小猫贪恋桌上的那一盘新做的点心，舍不得睡，等着肚子饿，猫爪抱着小被子靠在椅子上，歪着傻猫头看着巫冥一针一线在一件已经铺满了花纹的嫁衣上，层层迭迭地绣着牵藤，都说女儿出嫁，要穿阿妈留下来的嫁衣，难道巫冥手里这件也是她阿妈的？

小猫不禁拉长脖子看着巫冥膝上的红裙子，不是百褶的，而是细长的好似一块布，这服饰像岭南月族女人的筒裙，五彩的孔雀尾花边绣满裙摆。

小猫挪挪过去：“你娘给你留得？”小猫很好奇，那个像只大马蜂扎进人家山茶裙摆的老头人，年轻时啥模样。说起来……巫冥的母亲，他自懂事以来，就听说没了，阿帕头人可是一直未娶啊。小猫看了看巫冥，心想一定是个大美人……神往。

“恩，是我阿妈嫁给我阿爸时一针一线缝的。”巫冥把五彩斑斓的裙子放在桌上摊开给小猫看，虽不及小猫那些裙子勾勒精细讲究，但一针针密密地情意，小猫也能从缠绕的花枝里看出个大概，猫爪在群摆上移动，感慨，他何时娶媳妇啊！

想着媳妇，猫爪不禁回到肚子上，哎——娶媳妇什么的，都是妄想，他弄不好要当阿妈了。他的嫁衣呢？

在小豹子家……

“我阿妈和阿爸是泼水节上相遇的。我阿妈泼了我阿爸整整一桶水，从头到脚，我阿爸说那时无处不在滴水……”巫冥摸着裙摆针脚，仿佛看见了他阿妈和阿爸那短暂，好似烟火般绚丽又短暂挚爱，嘴角笑意浓浓……却没发现她的叙述，勾来小猫的美好幻想：要能也泼昊烨从头到脚一身的水，多好啊！小猫也笑得甜甜的。

“那时，我阿爸还不是头人，只是到哪里去学习的……阿爸说我阿妈的美让他沉迷，只一眼，他就告诉自己非她不娶。”巫冥满是憧憬。小猫摇头无法想像。

“那年的秋天，我阿爸明知道家里会反对，还是决定和阿妈悄悄地结合。因为是瞒着家里人成亲，阿爸身上只有不多的银两。婚礼很简单，大部分的钱，我阿妈都用来缝製这条裙子了。”巫冥拿着裙摆的绣花指给小猫看，小猫瞪大猫眼看不懂，猫爪却无声地伸向盘子抓了一块如意糕，悄悄地，无声地往猫嘴里放。

巫冥动情地看着，绣线几乎铺满了裙子的下摆，一圈圈缠绕的牵藤花，仿佛绽放着她阿妈缠绕的心思，害羞又期许，默默的丝丝绕绕，是喜悦，是甜蜜……然后泪就一滴滴地落了，粘在嫁裳上。让抿着糕的小猫，错愕地看着巫冥，不敢狠嚼，心里老梗，另一隻猫爪轻轻地捶着胸口，吓了他好大一跳，不就一条裙子吗？为什么哭呢？

巫冥无觉察地继续说：“看着这条裙子，我就忍不住想阿妈，她是用怎样的心情，独自在夜里，如何借着油灯的光绣嫁衣的，她一定在微笑，每下一针都会想到阿爸的脸，然后把自己的爱，把自己的心，自己的情，细细密密地，借着线起线落，埋进这花纹里。”小猫宽心，继续吃糕，情什么的不懂。女人的心不懂……

在猫爪二次伸向盘子时，巫冥的眉毛抽动，然后压住激动，她说得她自己都感动得一塌糊涂，这小木头还只顾着吃……忍忍忍，受人所托……巫冥深吸一口气，余光看着猫嘴耗子似的嚼嚼嚼，吃得不亦乐乎——

其实养猫很容易啊，只是让他懂情……巫冥想放弃，但想起她的嫁妆，她不得不再接再厉，因为没有嫁妆，她怎么逃婚，她才不要躲了昊烨这小孩，又嫁给那个月翼，虽然很喜欢，但是再爱……她也，不要人老珠黄看人家青春年少。

她要嫁给一个年纪相仿的，难道她巫冥就命中註定要嫁个小丈夫不成？

“我阿爸说那夜的阿妈很美、很美，就像山里绽放的山茶，艳艳得直醉人心。”巫冥努力培养情绪继续。

小猫继续吃，巫冥的阿妈不美，巫冥怎么会漂亮呢！

巫冥握紧了拳头，切齿：“你喜欢昊烨吗？”赌一赌。

小猫猫爪在伸向第三块时，被压在了桌上，然后很无措地看着巫冥提出的问题晶亮的眼睛，张大嘴：“喜欢？”

“恩！”巫冥点头。

小猫习惯地点头，昊烨要知道他骗他，会剥了他的猫皮做鞋垫的。

“你说谎？”巫冥雪亮的眼直视小猫努力瞪大的猫眼。

“没有！”小猫看着即将到口的绿豆糕，奋力。

“你喜欢他什么？”巫冥压住猫爪，料定小猫不敢动手。

“漂亮、聪明、读过书、很厉害、很有钱、大人都怕他、而且他给我吃得、穿的……”小猫一口气说了一串，倒把巫冥说愣了，成功拿到第三块，一口放进嘴里。

“还有呢？”巫冥拿过盘子抬高，她不要玩那套感人的细緻活。

小猫挠头，还有？

“喜不喜欢他抱你？”巫冥低问。

小猫捂着猫耳朵准备去睡觉。

“我告诉昊烨，你不喜欢……”巫冥威胁，话未落就被警觉上来的小猫捂住了嘴。

“我喜欢，他做什么我都喜欢！”小猫立刻申明。

“包括那种事？”巫冥瞪大眼，她开始越来越怀疑者小猫不是男的，而是女的。

小猫切齿，却还是笑着说：“喜欢！”一张脸红得像晚春的山茶花，艳得可爱。

哎……巫冥想真话既然套不出来，那么嫁妆也没戏，没戏……不逗逗这小土猫，怎么甘心啊。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可是把她自己都感动了。

“什么滋味？”巫冥好奇这个很久了，那些个结了婚的姑姑嫂嫂，今儿在她面前口没遮拦的，听着让人作呕，她倒是好奇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猫怎么说。

小猫瞪大眼，直视着巫冥，这是一个未出嫁的女子问的话吗？不说，打死也不说！

“那天你们在……”巫冥提示，小猫低头。

“你们真做了？”巫冥说着，两眼不禁往小猫裙摆望。

小猫还是不说，猫爪缓缓移向盘子，却见巫冥身体往后倒，拿一块放嘴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不对劲，猫头往下一看，气得无语。

“你……你你……”小猫指着裙摆下，巫冥努力凑过来的偷窥的脸，“是女的吗？”

巫冥一笑：“要我脱给你证明吗？”

小猫脑袋只觉得嗡了一声，想死——这大寨怎么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吓得抱着盘子最后的点心，撒腿就跑！

巫冥歪头，咧嘴笑：“好纯情的猫儿。”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什么都无趣，独这个小猫真是可爱啊，他真是男的？就算是男的，裙摆下的风光也令人好憧憬啊！

巫冥美美得想起曾经听说某地有男人着裙，里面好像没裤子的……邪恶的巫冥，看着小猫屋里的烛火起了玩心，走到关起的门处笑说：“别关门啊，我们今晚还要一起睡！”然后里面传来东西打落的声音。

巫冥还没来得及推门贯彻，就被一隻手拦在了门外：“我等了你一个时辰，为什么不来？”

巫冥眼垂，不语。

小猫快乐地趴在竹窗上，吃着点心，一边看着某个被小老虎抓走的色女，此刻站在院子吃瘪的样子，如果有尾巴，他一定疯狂的摇摆，恶人恶报啊！

半夜私会……啧啧！小猫挠挠猫头，继续吃糕，兼看戏，他吃了老头人家的饭，一定要帮老头人看好巫冥，不能让她吃亏啊！

嚼嚼。嚼嚼，滋滋有味……丝毫不把楼下数次投来的目光放在眼里，小猫还抬了椅子，命人泡了茶，慢慢闲坐，看他裙底风光，哼——

巫冥站在院子里，不用她抬头，暗处的无数眼睛已经在她身上打转，只除了一个——巫冥斜眼一扫：楼上的小猫趴的姿势好端正，笑的样子好欠扁……明目张胆，小人嘴脸。

“怎么一见我就不说话？百灵！”月翼拉着巫冥问得心痛，他无法述说，当他看见昊烨寻妻画像时的惶恐，两年来，难道她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心意吗？

“夫人和你的恩情，百灵不会忘！”巫冥咬唇，在忘记一切的时候偷偷爱月翼爱得心痛，可是……如今有了记忆，年龄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她不能，也无法容忍自己垂垂老矣，自己丈夫青春正盛的现实。

月翼冷笑：“什么意思？”黑暗里，猫眼敏锐地捕捉到一双颤抖的手握紧藏在身后，深深地为巫冥捏了一把汗。

巫冥抬眼，鼓足勇气：“我不能跟你走！这就是我的意思……”抬眼时巫冥的余光却看见了自己的阿爸，想起他的期许，心颤……但她只能转身。

月翼拦住巫冥的去路：“我喜欢你！”

巫冥惨笑了一下：“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我懂，我懂你对我好，我懂你答应我阿妈拿了我那把匕首就表示你是我的人了！”月翼执拗地站在哪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还知道你走，是因为我说了那些话。”

“那些还是忘了好！”巫冥声音压低，那时候不懂事，不作数。

“从你那次从山沟里跌下去我背你上来后，你就对我特别冷淡，我碰你，你就说不舒服……我一直不明白，直到你和大山叔……”

“你偷听……”

“你不也偷听我们说话？”

“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就跟我回去！而不是偷偷摸摸一个人走，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被无缘无故留下来，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你走后，屋里空荡荡的感觉……我们是夫妻，你是我女人……”……

小猫邪恶的笑了……感情二人早就生米煮熟了，但小猫一扭头，如果巫冥跟着月翼走了，他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把巫冥写煽情点的，但小猫才是主角啊

小猫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