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作“大小姐”的小猫

引子

风吹着铃铛“叮叮叮——”

小猫的脚步,挂满了银饰“叮叮铛铛”——

不知道何时,昊烨的心里有了一个影,伴着铃声姗姗走来。

于是那封被风吹往北地的信笺只有短短的数字:

“我想我爱上‘她’了!”

正文

岭西群峦迭嶂之间,难得一处平整的、凸起的土地上,耸立着岭西头领巫家的大寨。

厚实的青石板,磊就的大寨像一座几进几出的大宅子,每一间青石板磊就的小屋单是墙壁就厚达一尺有余,铺满小城的每一条狭长过道的,也是那一块块不规则的青石板。

每年春天,石缝之间,总会探出油油的青草,甚至还会开着花儿,摇曳在风里看着马蹄,脚步从它们头上踩踏而过。

当小猫发现脚下的石板缝里长出蒲公英时,他已经在大寨顶着满头的银簪子,围着长达数米、各色、绣满了花纹的百褶裙,当了整整两年的“大小姐”。他的“丈夫”是那个从遥远的北边来的鹰:博尔济吉特昊烨——

真神的祭祀说,真神因他的来临而畏惧,但他的确是真神为岭西挑选的下一任头人,年轻、果敢、睿智,甚至出身高贵,而且富有。传说他和亲带来的聘礼几乎堆满巫家所有的宝库,甚至还有不少摆放在房舍之间供人观赏。

这些对于小猫而言都是别人的故事,他只是个代替品,穿着别人的衣装,俯首在别人的丈夫面前承欢,如履薄冰,是这个金银满堆的石头城中一个随时会被抹杀的龙套。

一切与他无关,他只知道新头领是,连素有“冥鬼”之称的老头人阿帕也忌惮三分的孩子,是的,他只是个孩子,十六未满的孩子!一个两年前被一纸婚约送来岭西当头人的孩子!

不知道何时,刚停的雨又下了。

小猫伸手摘下石缝间那朵蒲公英时,身后的仆妇、族里的巫医苗三娘说:“要下雨了,一会儿老爷和头人回来了,看见大小姐在雨里,会生气的!”

三娘的话音未落,一声凄厉地鹰叫声从空中滑翔而落,小猫知道是“他”——他的“丈夫”回来了!这是“他”的鹰,雪白的爪子,名叫海东青,体形不大,却十分凶猛,小猫只听外面的人说这样的鹰,还不是这样的珍品,一隻在外面就值几十两白银。

几十两白银……是小猫不敢想像的一笔鉅款,如果他有几十两白银……他就不会在这了。而头人却有这样的两隻,仅仅是玩物。

有钱啊!

小猫看着鹰,仿佛那是一堆灿灿的银子……满眼都是羡慕!

“大小姐,快!”侍女月牙拽着小猫躲到屋檐下。

小猫侧头看雨,又是一丝一线了变得分明了。

一路急促的马蹄声,几个声音雷一般大喊:“头人回来了,快开门,快开门——”

来不及听完门打开,众马奔腾的雷动声,小猫就跟着月牙匆匆的上楼,小猫习惯地朝大门望去,只见大门外几根滑竿已经被一群人前护后拥,迎进门里,撑伞的、擦汗的、陪笑的、端茶的……围在那里好不热络。

小猫叹气,人家是生而富贵,自己呢,在大寨呆了两年,一个铜板也没捞着,还被当女人揩油……哼……

“大小姐,快!”苗三娘着急,一把把小猫拽进屋子,如果被发现午休时间,“大小姐”在院子里转悠,下人们是会受罚的。

一进屋,苗三娘与几个仆妇连忙拆下小猫头上的银簪,把头髮重新梳过。

手未歇下,此刻已经能听见敞开的门楼上传来脚步声,众人莫名的紧张,因为“他”博尔济吉特昊烨上楼了!

大家都会怕他,他的规矩很多,多得像牛毛——但没人敢说!

在岭西,他是一个真神挑选的领主,而真神的旨意是不可以违抗的,即使他让你即刻去死,也不能反抗!

小猫从内心深处也畏惧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但他在“拂逆”的缝隙下,才能生存。

“起了?”昊烨走进屋。

众人施礼,小猫不动,儘管他也很想站起来施礼,但他是“大小姐”,岭西的男女是平等的,因为在岭西下地不仅仅是男人,还有女人!岭西的女人能顶半边天。

小猫坐在梳粧檯前,侧看昊烨一身石青缎滚花边岭西装束,缀着银扣,银带,剑眉星目,初来时偏白的肌肤,被山里的太阳一晒,如今是小麦色,亮亮得,像山边那头油亮的豹子。

他伸手拂过小猫的脸,皱眉:“出去了?”

众人脸色一凛,小猫也吓瞪了一双眼!以为他真是神!山里人的淳朴压根不是山外昊烨的对手。

昊烨的手滑过小猫的唇瓣停留片刻,随即放下,对众人说:“你们这个月的月例扣一半!同样的事情再有第二次,你们就离开这里!”

没有商量的,正如来时突然一样,昊烨转身就离开了屋子,回头时说:“现在就睡!”

脚步声远去,众人屏住的呼吸瞬即恢復正常。

小猫不语,能从镜子里看见身后诸人,以苗三娘神情最为沮丧,月例是从昊烨住进新楼后,给新楼的仆从发的佣金,年末据说还有布匹,粮食,反正小猫不懂,只看见他们每月月底欢欢喜喜地点着铜板,满心都是嫉妒,为什么当“大小姐”就没钱发?

她们被扣钱,小猫一点儿也不内疚,同样都是在这楼里呼来唤去,还对他每日指手画脚,凭什么她们就是这楼里收入最高的,而他小猫却是身无分文的。同样都是来挣钱的,她们出巧力,他小猫可是玩命……

躺在床上,拥着丝滑的大红绣被,小猫抱着被角,想着他空空的瓦罐,小猫就恨不得把那梳粧檯上堆得,金啊银啊的簪子全部放进去,让心里踏实,但是没一样是自己的,就连唯一属于自己的那件破布衣裳也没了,换句说,他小猫现在唯一有的只有他自己,其余都是不是他的。

哎——两年了!

即使如此,他小猫也知道,此刻要对原头人阿帕说他不干了,他小猫不仅没半件衣裳,而且还要留下一双手,前提还是这个新头领能原谅他假扮“大小姐”不把他千刀万剐的话——挺难得,毕竟哪个男人愿意承受,自己每天摸来抚去的手、脸是男人的?

哎——

小猫悲哀地看着自己那两隻挂了好几对银镯子的手,这哪是自己那双曾经缝隙间布满泥土的手——细腻、光滑的肌肤,能看见十指纤长,最可怕的是那个苗三娘愣是逼着他染了指甲,活像个老妖婆的爪子。

小猫叹息,如果这样一双手长在别的女人身上,他说不定还妄想蹭着摸摸,但长在自己的身上,他怎么和山雀儿解释——他变成了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孽。

想着,小猫马上爬起来,撩开被子,掀开裙子,看自己的大腿,仔细端详——果然是半根毛也没了,摸上去滑嫩嫩的,自己摸着都喜欢,但这还是他小猫曾今那双上树爬杆的有力大腿吗?

完了、完了——越来越像女人了!

小猫全身冒虚汗,把裙子在往上翻,还好宝贝还在,但是,但自从被苗三娘当经常当“酱肉”混抹,吃药,然后又遇上那群豪放的女人,两年来没事就在他眼前晒胸露臀后,小猫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别说衝动,就是想法都没有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我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小猫沮丧,钱没挣到,自己还倒男不女了,快不行了……

继续叹息,无意中瞟过翻上来的裙摆,小猫眼睛一亮,居然裙摆里面绣着金灿灿的边儿,这么一翻过来,漂亮的像开千层花似的……然后的然后,小猫的脸就绿了,连忙放下裙摆,压紧——

绝对、绝对不能让人掀他的裙摆,开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