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关笑道:“罗前辈哪里话来,咱武林中讲究的是以功夫取胜,更何况英雄不不问出处。”、众人正没如何处,只听一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李施主果然神通广大,得此异人相助,这一阵确是你略胜一筹,在下等无话可说。”此人中气充足,虽说在众人吵闹叹息之声中,可此人声音仍清清楚楚传入耳中。众人看时,正是少林宝盖大师。
众人略一安静,只听得宝钟大声道:“师兄既然发了话,我等也不好多说,可还有二阵呢,李重关,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李重关并不答话,只是微微颔首冷笑,似乎颇有胜算。
罗空山转头向少林众僧,道:“各位高僧,这第二场咱就和岛主比一下内力,哪位英雄出场,此阵极为关键,失了这阵,则第三场兵器也不必比了。”其实,就是他不说,众人心中又怎会不明白这中间道理,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李重关笑道:“少林各位高僧不必着急,先商量一会,我们这边的人选却已有了。”说完,双掌轻轻拍了几下。
只见后堂布帘轻轻一揭,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人。
众人见到此人,心中无不一惊,原来出来的竟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道士,一张脸型如枯木,身子如一根竹竿。全身上下竟如没几两肉。而且脸色灰沉沉的,太阳穴也平平的,看不出有什么内功在身。
其实此时堂内有很多内家好手,无不知道内力练到一定境界,必定面泛红光,太阳穴高鼓。而再往后能练到返朴归真,则又恢复平常样子。但古往今来,能练到返朴归真的,也只瘳瘳数人而已。人人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瘦道士内力已到了如此境地而在江湖上却默默无闻。
李重关笑着续道:“我这位朋友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氏,这下各位不会再有什么说法了吧。”只见这道士绕过堂前主桌,来到众人面前,打个稽首道:“贫道无渊子,向在终南山修道习真,初出江湖,各位多多关照。”
宝盖心想:李重关既让此人上阵,必有惊人艺业,在座中原武林人士,要说内力之强,哪能比得上少林数百年绝传的纯阳内功。这阵如果输了,不单少林,中原各家各派只怕再难在江湖立足。看来非得亲自上阵不可了。
想到此处,袍袖一拂,大步上前,也向那道士合什道:“哈哈哈,原来是无渊道兄,失敬失敬,贫僧乃少林末学宝盖,还请多赐教,这场比试,就由贫僧以少林功夫讨教道兄的全真绝学。”
那道士正是终南山全真派中一位辈份很高的人物,这次李重关化了极大力气才请得他出山,今听得宝盖一下报出他的来路,不由一惊。虽说他适才自报终南山,但终南山乃道家胜地,门派何止数百家。其实宝盖也半是猜测,因为出门前听掌门师兄说过,幽冥岛和终南山全真派近来来往甚密。故此将他一军,竟猜了个正着。
那道士一怔之下,随即省悟,心下暗想,你说我是全真派的,我也不否认,也不承认。估算着你是瞎猜的。当下淡淡一笑,道:“大道无门,天下一家。都是老子南华门人。宝盖大师不必多言,请出招吧。”
宝盖见他不愿多谈,当下沉声道:“好,武林中人,以武会友,自也不必多言,请吧。”也不客气,双掌向那道人前疾推而至。那道人喝声好,也是双掌平平推出,四掌在空中相交,啪的一声,两人均是一震。随即分开,略一聚气,再次交掌。这次声音倒是没听到。但两人竟平平向后弹出数尺远,可见掌力在伯仲之间。
众人还没看得仔细,二人掌力已是第三次相交。杨小乙看得眉飞色舞,嘴里还叫道:“大师,加劲,一掌拍翻了这牛鼻子,啪。”
可这一次,众人却没听到二人掌力相交的声音,四掌相交,竟没发出半点声响,身子也没震退半步。宝盖和那无渊子如两根树桩般僵持在当地,纹丝不动。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两人身子渐渐半蹲成马步,头上热气腾腾直冒,犹如蒸笼一般。众人都知道两人均使上了上乘内力。无不屏气静观。
又过了半盏茶的光景,两人从马步半蹲渐渐变成了盘腿而坐的姿势。头上热气更甚,宝盖的灰布僧袍和那道人的青色道袍皆已被汗水湿透。宝盖脸色涨得通红,那道人的脸色劫越来越白。众人皆知宝盖气上涌,已不能支撑多长时间,看来那道人要胜。其实他们却不晓得宝盖使的是少林派纯阳内力,而那道人恰好相反,乃是纯阴先天之功。其实两人内力都已耗得差不多了。
在座诸人看得入神,哪知他二人已到了决胜负的关健。只听得宝盖一声大喝,二人身子都是剧震,弹出数丈。那道人萎顿在地,宝盖嘴角也渗出几丝血丝。宝钟大师众人一齐抢上。李重关那边也围到道士旁边。
只见那道士喘息着道:“岛主,贫道学艺不精,有负岛主重托,这一场未能胜出。这次回山之后,必定重新修习。”说完,啷啷呛呛爬起身来,慢慢走了出去。
李重关倒不生气,淡然一笑,道:“宝钟大师,看来我们是势均力敌啊,不过这第三局比的是兵器,不知你那边谁人出马啊。”宝钟大师道:“阿弥陀佛,李施主忒也过谦了,这一阵胜得实是侥幸,承让了。听岛主口气这兵器方面,岛主是胜券在握了。不错,贫僧未出寺之时,便已听说,岛主家传绝学长于剑术,幽冥岛看来是有恃无恐啊。”
李重关道:“大师过奖了,我幽冥岛么,对剑术确是小有所长,不过应这一仗的么,确是另有其人。”宝钟大师似乎颇为意外,口中“唔”了一声,心下确是十分疑虑,原先料到李重关必然会恃幽冥岛剑术之长而派其弟子或甚至亲自出马,在这关健的第三阵中以求必胜。想不到他竟弃长就短,另派他人。难道这其中另有什么隐秘。当下不及细想,道:“既如此,那就请李岛主出人吧。”
李重关笑道:“大师乃有道高僧,办事也这么急么。”宝钟被他抢白,脸色微变。只见李重关右手一举。内堂门帘一揭,一人缓步踱出。
众人不由眼前一亮。你道何,倒不是这人长相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他手中执的一柄长剑。只见此剑通体长四尺有余。剑身窄狭但却光亮如镜,直可映人毫发。然此剑却是极薄,在此人手中不住颤动,光华映得众人眼都有点睁不开来。众豪之中不泛剑术名家,对剑都是极有研究,以生平得一名剑为荣,一见此剑,不由得齐赞一声好剑。
只听得执剑的这人,踱到堂前,身子站定,双手一拱,道:“中原各位英雄请了!”,声音不大,但坚定有力。众人起先只顾看剑,此时听得他发声,才开始注意此人,只见此人身穿一件青袍,脸上蒙了一块青巾,看不清面目,也不知多大年龄,只是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就这样往中间一站,当真如渊停岳峙,一派大宗师的风范。在场诸人,如宝钟,宝盖,罗空山等修为甚高的人,一见此人一举手,一投足,心下无不为之震慑。就这份气度神韵,已从气势上胜了三成。
罗空山站起身来,咳嗽一声道:“阁下便是代表幽冥岛李岛主来出战这第三场的么。”此人并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罗空山道:“既是如此,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必藏头露尾,在天下英雄面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此人沿未答话,李重关笑道:“罗老前辈,你是前辈名宿,说话可不能如此啊,咱门比武比的是功夫,至于人家是什么人,露不露面目,这是人家的私事,咱又何必多问呢。”
宝钟大师点头道:“李施主说的也是,只要这位英雄能胜了这场,我们中原武林从此不过问幽冥岛之事就是。”
罗空山道:“大师,既是如此,你看这一场这们谁人出战。你们少林刚刚胜了这场,余下这场该由其它门中出手了吧。”其实,以宝钟、罗空山等人的修为一看此人出场,但知此人必是剑术上的大行家,在座诸人中,未必有人是他的对手。要说剑术之能,当时首屈一指的乃是天南的点苍,但这次点苍好手却均未在场。
宝盖略一踌,正自沉吟,只听木鱼僧哈哈一笑,对李重关道:“李老儿你把我在禁在岛上自以为奸计得逞,想不到我还能脱困,不但脱了困,而且你还给我送了个弟子来,无风,你过来,你不是少林弟子,这一阵由你来打,也没人说我少林强出头。哈哈哈哈。”
无风听得木鱼僧如此说,当下答应道:“大师,在下武功虽弱,却也不惧,只要大家不怕我不能胜,这一场我来一试。”
众人刚才虽见过无风进来,但并未仔细观察,见这少年二十岁上下,面色英朗,梭角分明。但心下无不捏一把汗。木鱼僧吩咐几位少林晚辈弟子,将担架抬到宝盖身边,宝盖俯下身来,与木鱼僧低低说了一阵话,众人不时见宝盖脸露微笑,频频点头。
此时,一人悄悄上前,将一包袱交与宝盖大师,大师将宝袱接过,掂了一下,又交给木鱼僧。
果然,宝盖大师,转头对罗空山及众豪道:“罗老前辈,众位英雄,这位小哥虽非少林弟子,而确是身负惊人艺业,我看这一阵就交由他如何。”众人虽觉惊诧,但这位少林高僧向来行事周密,极少行险,不然少林方丈宝幢大师也不会派他上岛。这关键一阵既然敢交与这少年之手,看来,这中间必有说法。不过此时不宜多问,只听得杨小乙、时梁君等齐道:“一切听大师吩咐。”
木鱼僧一招手,无风从他手中接过包袱,木鱼僧又低低吩咐了几句。因为声音极低,众人听不太清楚,只是略微听到“刀法招妙用”。无风点头。
当下,无风越过诸人。来到此人面前,此人一见无风,眼中不易觉察的闪过一丝惊异,但一闪即逝,瞬间就恢复了神定气闲。大概他没有想到中原武林竟会派这样一个单薄少年来出战。
只见无风来到此人面前,将右手包袱轻轻抖落,随着那片黄布飘落地上,他手中已出现了一柄黑沉沉的长刀。
这包袱中包着的竟正是那柄天刀!!!
那人看到此刀,眼睛一亮,似有些惊异,又有些羡慕。
无风将刀一提一执,轻轻横在胸前,正是“站刀式”中第一招“山岳有峙”。那人将手中剑一竖,向前平平推出,乃是剑术中最常见的“中平剑”中“排山倒海”这招。看来,他想在一开始就以气势上压倒无风。
无风与此人一交上手,开始时并不觉如何吃力,将天刀刀法施展开来,如行云流水,极是酣畅。但不多时,但觉那人剑招渐慢,但剑气中渐渐生出一股绵力,无风每欲刀劲畅吐之时,就是使不得全力,刀风被剑气所滞,随剑劲流转。
无风心下不由暗暗吃惊,当下将剑越使越快,想要以快打慢,摆脱纠缠,但无论他刀法如何变化,天刀就如陷在一团胶泥之中,就是脱不得粘滞。到得后来,天刀完全随那人之剑而动,似有一块极大磁铁欲将天刀吸去,好几次,无风几无法掌住刀身,天刀险些脱手飞出。恰如一叶小舟从风平浪静的港湾骤然驶入巨江大海,穿行于惊涛骇浪之中,一会儿被巨浪抛起,甩上浪尖,一会儿又被卷入浪谷,陷于旋涡之中,每一个巨浪打来,那掌舟之人都无力相抗,任由那浪打风吹,随时都有被巨浪吞没、倾覆于浪底之险。
无风心中虽急,但灵台清明。寻思道:“我手中这柄天刀,中原大侠当年籍以纵横天下,刀还是此刀,刀法也还是此刀法,只是使刀之人不同,诚然以临敌决胜经验,自已与中原大侠相去千里,但要说刀招之巧妙,大侠已尽数载在书中,而自已也已熟谂于胸。以这天刀之重,刀法之至刚至强,天下刀剑之中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件,本应是别人的兵刃被它所摄,但对方一把软剑,风吹得起,入水不沉,竟能将如此重的天刀带动,如激水漂石,疾风吹絮。当年威震天下,惊破敌胆的天刀,为何到得自已手中便如此束手束脚!如是周大侠遇到今日之敌,他又会如何应对?难道他别有奇招?”一想到刀招,
无风突然记起,天刀总诀中曾有言道:“天刀七式,无法无招。临敌机变,莫落旧套。敌强则强,敌弱我消。存乎一心,其巧其妙。”无风福至心灵,突然悟到,天刀名为七式,只是以刀式而言,而刀招精义则在无穷变化之中,书中曾说当年周大侠每临强敌,必创新招,其实是敌人先出了新招,天刀自然而生出的变化。无风念头转到此处,不由精神一振。
其实,与无风对阵那人心中更是吃惊,他大概万没有想到无风这少年小小年纪竟能在自已修为数十年的绵剑之下支撑这么多时。
一开始他以为,对付这少年,凭自已在剑术上的造诣,用普通剑招就可胜操胜券。想不到这少年刀法之精妙远在自已意料之上,当下不由豪气勃发,渐渐使出自已近年来苦心钻研出的一路“绵剑”,这路剑法,平时极少使用,只因极耗内力,而且如果对方内力胜过自已,则这软剑极有可能反将自已所伤。适才他见无风刀招虽妙,但内力似不太强,故冒险一逞。果然,无风刀招渐慢,为已方内力所吸,心下不由暗喜。
此时夜色渐浓,厅中早有人点起明烛,这阁子在海边,而海风极大,窗户虽已关上,但仍有海风从门口吹入,不知是为海风还是刀剑之风所激,烛影摇摇晃动,忽明忽暗。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这里当真有点幽冥地府阎罗王殿之感。
众人观无风与此剑客一场恶斗,无不屏息静气,无不暗自庆幸,无不叹服宝盖大师识人慧眼。心下均想,要是换了自已上场来战这人,只怕数招之后便已无法应付他这软剑奇招。那中原武林从此颜面无存,自已必成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