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笑道:“花大侠的本事,适才已大饱眼福了,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高明的功夫,特别是暗器方面,只怕当今武林中少有人及。”花太岁道:“也不是我吹,当今世上除了四川唐门的暗器只怕有所不及和云南蒋氏的毒针尚未一会之外,其余各家各派已成名的,都已见识过了,嘿嘿,也不过尔尔吗。”
无风听他如此说,不由暗自心惊,四川唐门已历百年,堪称是暗器世家,百余年来武林中只要提到暗器两字,那得首推四川唐门。这已是武林公认的暗器大家。至于云南蒋氏的毒针,近年来武林中屡有所闻,只是蒋家极少在江湖走动,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故此大家听得多,真正见过的只怕都已是针下之鬼。所以虽说名头极盛,传得神乎其技。但大多只是传言,武林中不过是姑且听之,姑且说之的居多。而花太岁自称除这两家之外,其余都是不屑一顾,看来他在暗器上的造诣当真了得。当下道:“花大侠所言极是。”
屈先生道:“老四,老六在不在这啊?他好象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吧。我们且去叫他。”花太岁道:“他不在这还会在哪啊,这聚春院,前楼是窟子,后院便是赌坊。此时只怕他已赌得昏天黑地,连白天黑夜也未必分得清了吧。你此时去叫他,倘若他赢了,必然还想多赢。倘若是输了,只怕一心想着如何翻本,要他回去,是无论如何不肯的。”屈先生怒道:“这还了得,要是让老大得知,还不连我等也要受责。你身为兄长,不思自律也就算了,竟任由他在此胡赌,象什么样子。”花太岁大笑道:“三哥好没来由,我们三人不是号称“吃喝嫖赌”么?吃喝两字由你独占也就算了。这嫖赌二字,我和六弟各占一字还不行么,你也太小气了吧。”
屈先生不由一时语塞,道:“你少来贫嘴,我且不与你计较,等老大回来再与你理论。”那花太岁听他说到老大回来再说,语气不由软了下来,道:“三哥不要生气,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啊,哪用如此当真,大哥远在边地办事,没有一年半载不会回来啊。”
屈先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转头对无风道:“我们走,把老六叫回再说。”无风虽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也听了个大概,知道他们是一伙的,是什么临安七妙,那屈先生排行第三,是个老饕,平日只好杯中之物。而老四便是花太岁,是个脂粉堆里打滚的料子。老六看样子是个赌徒了。要不怎会叫吃喝嫖赌啊。
三人下了楼,转过前屋,又穿过一个极大的花园。来到一幢楼前,还没到门口,里面已传来掷甩子的声音,夹杂着押宝邀喝之声。
进了大门,是个大厅,一字排开的赌桌。赌徒们正赌得兴起,有人输得眼红,有人赢得眉开眼笑,都忘记自已姓什么了。无风心想,这老六在哪桌赌呢?
没想到屈先生和花太岁连看都没看厅中之人,一直向前穿过了大厅,无风心下奇道:“难道老六不在赌么?”但他没有多问,一直跟着二人,来到二楼之上。
二楼比之楼下要安静得多了,因楼房甚高,底下嘈杂之声在楼上几不可闻。二人走了一会,向右一拐,进了一扇房门,无风也跟了进去。
一到得里边,无风不由一惊,看看不起眼的一个小房间里面竟有如此之大,里边竟比外边最大的那个大厅还要大上许多,大厅布置得极是富丽堂皇。黑压压挤满了人,足有五六十人之多,更奇的是如此多的人挤在一起竟不发出丝毫响声。大厅正中摆着一张台子,台上铺的是极其罕见的绿色丝绒。台子周围分别坐着四人,正在打一桌麻将。周围那些人不过都是看客而已。
北边一人,肥头大耳,面色微红,笑容可鞠。看上去是个和气生财的大财主模样。南边一人方面大耳,微微有些胡子,看样子是个做生意人模样。正自低头看牌。无风再看西向和东向的二个不由一惊,竟是那日在林中追杀他和袖袖的牛头和马面!
好在此处人多,牛头和马面也正聚精会神打牌,加之无风比之以间身子已长大了不少,即使注意也不可能一下子认出。
无风凑上前去,只见西边的马面打出一张二筒,只见那生意人似有些疑惑,道:“横竖摸到门前牌,不杠牌还是自已摸的好。”说着伸手摸起一牌,轮到东边牛头?他手上恰有一筒和三筒嵌搭,因听说那生意人似要开杠而未开,自知这组搭子已成了绝张?无嵌吃的可能了。当下毫不犹豫地拆了这个搭子,只听那生意人道:“碰。”并打出一张熟张。牛头心中暗喜,心想多了一次牌的机会,当下不动声色。摸进一牌,果然已是听张的牌,只等他们铳出了。当下将三筒打出。那生意人笑道:“今天运气不错,我和了。”说着将版摊开。竟是筒子清一色对对和。大满贯的牌:碰出一筒,六、九筒二个暗坎,听的是三筒四筒对倒的牌。牛头打三筒正好铳出。手里根本没有什么二筒坎子。牛头愤道:“你也太损了,明明没有二筒,还说要开杠。”生意人笑道:“我说要开扛,可没说要开二筒的杠啊。”牛头涨红了脸,竟无从反驳。
接下去又来一局,那生意人竟摸到一副极好的牌,三圈过后,他手中十三张牌是:一筒三张,九筒三张,二三四五六七八筒各一张,你道听的是什么牌,竟是一筒到九筒张张和得了的牌。这牌名叫九莲宝灯,实是极难得的好牌。正好轮他摸牌,只听他笑道:“和了。”,刚要将牌翻出,牛头冷笑道:“且慢。你这牌先给我,放到桌上,让大家看清”生意人道:“这个自然。”牛头将那牌放到桌上,竟是一张白板,生意人道:“明明是张二筒,你”只有无风看得清楚,已知牛头在拿到牌时用内力将牌上的点子抹去。
只见马面站起身来,朗声道:“耿老六,愿赌服输,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想不到堂堂临安七妙中人物,竟也会诈和。嘿嘿,只怕也是浪得虚名罢了。”说完,双手抱在胸前,不住冷笑。只见那生意人听他如此说,倒并不反驳,反而笑道:“阁下也是武林中人物吧,不然如何识得临安七妙,口袋输得底朝天倒没什么,但人要讲究赌品。”说着,将桌上那张牌拿想来,向众人展示,又从牌堆里取出另一张白板,众人看时,两张牌果是略有不同,一厚一薄,显是一张被做了手脚了。众人纷纷指责牛头马面的不是。
牛头一看犯了众怒,也不惊慌,只听他道:“我兄弟二人今日确已输得精光,不过还有一物可做抵押。”说完一翻手,众人眼一花,只见他手中多了一块黑黝黝的铁牌。人丛中有人惊叫道:“大家快走,是幽冥铁牌。不走没命。”大家一听,乎的一声全都散了。
空荡荡的大厅中,只有打麻将的四人和无风,屈先生,花太岁七人。
只听得牛头续道:“既然来了,我明人不说暗话,我和马头兄弟正是幽冥岛来的使者,这次的使命么嘿嘿马头兄弟,还是你来说吧。”马头接口道:“好,临安七妙听着,我弟兄二人奉岛主之命,特来江南,请你们八月十五,上幽冥岛同赏明月。”
话一说完,不但无风,屈先生等也是大吃一惊,无风惊的是近来听到的都是幽冥岛主遍请武林人士八月十五上岛赏月之事。不从命者皆被处死灭门。不知这中间有什么重大隐情。屈先生等人惊的是他兄弟几人隐居临安已是多年,想不到幽冥岛消息如此灵通,竟将他们的情况了解了一清二楚。可见岛主势力之大。人手之多。而且最近也听说抗拒岛主之令者无不被杀。而且很多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可见幽冥岛对此事谋划已久。而武林中竟无人了解幽冥岛的底细。只是听说过这岛主是武林中四绝之一,南尊北陀,中原大侠,还有幽冥岛主是当代武林中武功最高的四人。听说中原大侠周侗已不在人世。其余数人,在武林中也极少露面,只是听说过而已。这次他们上门来请我等数人上岛,不知是吉是凶。当下心中疑虑未定。
马面转过身来,对屈先生道:“屈老大,你是七妙之首,你幽冥铁牌就由你接了吧。”说完,手指轻弹,呼的一声,那铁牌向前疾飞而出。无风见他这手功夫,不由大是叹服,能将一块生铁弹得如此劲疾的,只怕武林中没有几人,这人不过是幽冥岛上一个供岛主役使的小脚色,已具如此本领,那岛主的功夫当真是深不可测。屈先生也不闪避,衣袖轻挥中,已将铁牌卷住。无风心下更惊,单这手接牌的本领,自已便做不到,看来这临安七妙确也是市井中的高人。
屈先生接得那牌刚要说话,只听牛头马面将手一挥,齐声叫道:“兄弟,走吧。”说话声中,已纵身跃起。无风急看时,只见二人身子在门口晃得一晃,已去得远了。二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临安七妙听着,八月十五,岛主略备薄酒,在岛上侯各位的大驾。务请光临。哈哈哈。”笑声再次传来时,已在数条街之外了。
屈先生呆呆看着手中铁牌,竟是说不出话来。花太岁道:“三哥,这幽冥岛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地最近武林中到处都是他们的声音。”屈先生叹道:“我要是知道他们的来头,也不会这样子了。我只知道一点,凭你我的武功,如不接幽冥铁牌,马上就得血溅此地。”那生意人这会儿才过来道:“你说这事是不是由我而起的,他们输了才这样。那二人是蒋老财他带来的。”说着,用手一指那财主模样的人。那财主见事不好,急辨道:“那二人我也不认识,只是昨日在金钟赌坊和他们一起赌过,见他们赌技不错。我才请他们来这打一场的,想不到他们是什么幽冥岛使者。这不关我的事啊。”屈先生点了点头道:“谅你也不认识,这二人是早就有备而来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他们知道我兄弟几人吃喝嫖赌,所以只有到这勾栏院来找我等了。也真是费了一番脑子。看来些时只有等大哥回来,再作商议子。走吧!”
众人出了院子,花太岁当先领路,一路上屈先生向那生意人和无风作了介绍,无风这才明白,所谓临安七妙是,这临安城中七位志趣相投的异人,各有绝技在身。老大乐魔师一旷精于音律是临安城中音律方面第一人。老二药罐叶穿心,外号又叫阎王愁,自小体弱多病,吃边了汤药,想不到久病成医,长大后竟无药不通,成为一代名医,老三酒囊屈一壶,便是屈先生了,偏好杯中之物。老四色鬼花太岁,乃名门之后,遭奸人陷害,为避形迹,终日斯混于花街柳巷。老五书呆孔自有,学富五车,不过权奸当道,屡屡失意科场,乃绝意进取,终日读书为乐。老六赌痴秦和,便是适才的生意人。老七画圣顾山泉,一手羚毛丹青,当世无人能及,以前是画院待诏。见官场污浊,乃辞了官职,终日游玩作画为乐,倒也自在。
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一处庄子前面。
无风抬头看去,见好一处所在,庄子极大,门前一条小河缓缓流过,河畔随柳两边,微风吹拂之下,如万条丝绦,煞是好看。
朱红漆大门,门上都是碗口大的铜钉。一对门环足有脸盆大小。屈先生上前提起门环轻拍了几下,不多时,只听得那门“呀”的一声开了一缝,从门缝中伸出一童子的脸。见是屈先生,赶紧笑道:“老爷子,是你啊,我家主人已盼你好几天了,快请进吧。”
屈先生随口嗯了一声,回头招呼无风和花太岁诸人。众人随了屈先生进了大门。穿过数重院落,众人来到后院一处极为僻静的所在。无风抬头看时,乃是一处精舍,极为清雅干净,可见主人是个极有情趣之人。
屈先生来到舍前,大声道:“老大,你整日价躲藏在屋里,象个缩头鸟龟似的,哪及得我这酒鬼天天好酒醉乡不知返,好不逍遥快活,今日里又在做些什么,哈哈哈。”说着推门而进。
无风等在后边,也跟着正要进去,只听得屈先生“啊”一声惊叫,似乎见到了极为可怕之事。
众人闻听,赶忙一拥而入,只见此室不甚大,房中摆设也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椅上坐了一人,正趴在桌上,脸看不清楚,但从坐姿看,身材似乎十分高大。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此人脚下全是鲜血。
屈先生抢步上前,一推此人肩膀,大叫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连问数声此人毫无声息。屈先生轻轻扳过此人伏在桌上的头,使他脸抬起。无风这才见到此人面目,只见此人五十多岁年纪,胡大大半已花白,面容十分憔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屈先生捧起他头时,他僵直的身子慢慢从椅上滑落,显已死去多时。众人围上前去,齐声惊道:“大哥死了!怎么回事。”
花太岁见机极快,转身飞奔而出,不多时,只见他一手提着适才开门的童儿从门口抢入,将童儿往地下一扔,大声责道:“快说,你家主人是怎么回事?”那童儿被重重摔在地下,已是痛得此牙裂嘴,抬头看到那老者死去的样子,也是惊吓得呆了。一时竟愣在哪儿,说不出半句话来。好一阵子,他才哭出声来,爬着到那老者身边,扶住死尸大哭,边哭边说道:“我昨日见到他还是好好的啊,今日他没有出后院,哪知道竟然荷荷荷。”说着哭个不停。
花太岁早已不耐烦,上前一把拎住他胸口道:“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访过,可有什么异常之事。”那童儿道:“没有啊,和往常并无两样,而且主人的事,小的们又不敢过问。”屈先生道:“老四,算了,看来他确是不知。”说着,弯下腰来,检看那老者的伤口。
屈先生对无风道:“陆少侠,此人便是我等的大哥师一旷,外号人称乐魔,精于音律之学,平时极少出门,也是我侠义道中人物,江湖中人缘也极好,今日带你前来,本是为了引见给你,却不知如何惨遭奸人毒手。”说着眼中两行清泪已是夺眶而出。其余众人也无不泪下。无风知这帮人都是江湖中极厉害的人物,平时极少流泪,只是此时兄弟情深,悲痛已极而泪下,不由心中也极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