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色的猫。
邪神大人神情不变,语气却慢生生的:“连做个题都会想着,你还真是喜欢他。”
白雾:“……”
连画个简笔画都要吃醋,您还真是有够幼稚。
她只是在思考预言内容的时候无意识画出来的,但这话是不可能跟邪神说的,白雾只能找借口:“哥哥,我是在画上课时躺在窗台上晒太阳的猫,至于颜色,只是因为我用的是黑色水笔。”
她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他,目光定定的:“您不相信我吗?我爱您,也只爱您。”
巫伏看着女孩清澈的眸子,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牵着他的触手抵在额头,一字一句地说她是他的忠诚信徒。
缓慢的心跳声快了几拍,巫伏微微别开眼,轻哼了一声,把这页演算纸撕了烧掉,翻到空白的页面。
“坐过来点,听着,这么解……”
他一边说着解题思路,一边拿着笔行云流水地写下解题过程。
他讲的解题方法很跳脱,不是参考书上规规矩矩的解题方法,不过白雾意外地能跟上他的思维,甚至很……适合她?就像是专门为她写的一样。
白雾听进去了,也抽了支笔,认真地研究起来。
解完这题,她起了兴致,继续做别的题目起来,有疑惑的地方就去问邪神。
年轻的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青年缓声讲着题,女孩目光认真听着,时不时发问。
不是……这是什么淮大模范情侣,在餐馆吃饭还要学习?
眼前的场景十分美好,她懊悔来餐厅帮忙身边没有相机,只能掏出手机找了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白雾注意到了,抬起眼来。
年轻服务员连忙推着餐车过去,握着手机慌慌张张比划着:“不好意思白学妹,我是摄影社的,刚刚就是你们特别有那种感觉我没忍住习惯就拍了几张,我没有偷拍的意思啊,我真的不是偷拍痴汉啊啊啊。”
“我把照片都传给你,你看着我删掉。”
她能一下叫出她的名字,白雾已经确定她是同校的学生了,温声开口:“没事学姐。”
学姐把照片翻给她看了一遍,要把照片都发给她,白雾正要从包里翻出手机,身旁青年把手机递了过去,学姐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把照片发给了他。
还在惋惜,“可惜我没带设备,只是用手机拍的。”
白雾忽然默了默,以邪神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有人在拍他们,之前牧云就已经验证过这一点了,所有拍到他的监控都有异常或是损坏。
所以他……是放任这个学姐拍他们的?
说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七夕在古街那里,就有一个路过的女孩帮他们拍了一张照片,只不过那张照片应该是被她喝醉后弄丢了,后来没有找到。
“白学妹,这张我能留着吗?”学姐星星眼看她。
白雾看了一眼,照片上只有笔记本和她的手,正在算题,并没有拍到脸,她嗯了一声,同意了。
吃完饭,下午满课,在餐厅又待了一会,白雾就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巫伏把她上午上完课后用不到的书带走,回到家里别墅,等晚上再去接她放学。
只是一进家门,在落地窗团子榻榻米里窝着的小松鼠就一下跳了起来,瑟缩着尾巴,又胆怯又忍不住问:“大人……啊呜她还好吧?”
巫伏目光扫过去,眉头微蹙:“她怎么了?”
小松鼠一愣,原来邪神大人并不知道吗?
它把早上的事原样复述了一遍,越说越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寒冷阴沉了下来,黏腻厚重、带着杀意。
完、完了,邪神大人生气了,它哆哆嗦嗦地勉强说完。
“啊呜小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他们这么说的,不过我倒是在警署上班时看到过好像有啊呜的卷宗,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收起来了……”
“大人,那个,我该去上班了!”
虽然今天它休息,但闻栗怕自己再多待两秒就要死了,连忙抓起昨天做好的饼干礼盒,逃命似的跑出了别墅。
到了警署,闻栗才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跟警员打了招呼,抱着礼盒走进牧云的办公室里。
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应该是在食堂吃饭,闻栗把饼干礼盒放在桌上,却又觉得这么放一眼就被发现了。
想了想,她把礼盒放在了沙发里,用抱枕挡住,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小跑出门去食堂找牧云。
在路上刚好碰到吃完饭回来的男人,闻栗压住想摇尾巴的冲动,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地走:“我给你准备了个小惊喜哦,就在你办公室里。”
牧云微顿,“什么惊喜?”
闻栗比划着:“不告诉你,你可以先猜一猜?”
“好吧闻小姐。”
牧云失笑,拧着门把手推开门,抬起眼,一眼看到了靠在办公桌前,垂眸看着一卷卷宗的冷倦青年。
牧云:?
异研所并不是个能公之于众的组织, 浮在表面的是各地警署构成的脉络,当然,普通警员并不知道内情,只有特定的特遣组才知道。
因为邪神的原因, 牧云跟着搬来了清淮, 在当地的警署分部工作,表面上和普通警员一样, 实际上在处理那些“非人类案件”。
平心而论, 他身为特遣队长,工作时见到过各种各样离奇恐怖的东西,死相凄惨的死尸、蟾蜍一样恶心的粘液怪物、当着他面变成少女的松鼠、不可直视的传说中的古神, 可以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
所以在知道“白小姐成为了古神的恋人”这种诡异至极的事后,也只是花了半个小时就接受了事实。
牧云以为这世界上或许没有再能令他震撼的事了, 直到三秒钟前,他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厚重的黑色粘液从门内翻涌溢出,瞬间将他吞没,阴冷、黏腻,好冷, 像掉进了冰窟, 身体都在发抖。
窒息感从口鼻压迫到气管, 他甚至完全生不出张口呼吸或是逃跑的念头,双腿僵硬在原地, 眼睛无神起来, 任由黑色粘液将他包裹。
“咕叽、咕叽……”
融在粘液中的,看不清的好似利刃的东西穿透他的脸、脖颈、心脏, 低温下疼痛感应该会迟缓,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东西割破喉管, 扎进五脏六腑,一点一点的,不断搅动心脏。
一条柔软的尾巴忽然缠上了他破碎的身体,灼热的、发烫的,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眼,本就漆黑的视线更一点都看不见了。
有水滴滴落的啪嗒声,随之而来的血腥味让对此格外敏锐的牧云怔了一下,这才恍恍惚惚听到了女孩急切的声音。
“……别看!”
牧云猛地咬了下舌尖,刺痛感让他清醒过来,眼前视线模糊了几秒,有光透过女孩的指缝照进瞳孔。
他的身体并没有被绞碎,也还能呼吸。
……幻觉?
不,他现在还能闻到血腥味,很近。
闻栗见他清醒了,松了口气,松开覆着他眼睛的手,不过尾巴仍缠在他身上。
牧云垂眼,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他手里握着随身带的匕首,刀尖离自己的心口只有几厘米,被女孩紧紧握住了刀身,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一点一滴坠在地板上绽开花。
“闻……”
他刚出了个声,闻栗就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他安静。
闻栗从他手里抽走匕首,丢在地上,尾巴缠着他往旁边一推,朝着屋内的青年身影低下头:“大人。”
她没想到邪神大人会毫不遮掩地忽然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会发怒到这种程度,没有控制住自身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大人对“人类”浓烈的厌恶。
不过闻栗转念便想明白了,在她跟邪神大人说完早上啊呜的事后,邪神大人就一直很生气,大概是听到她无意间说到这里有啊呜的卷宗,这才过来看的吧。
而他现在……肯定是卷宗里的内容将他惹怒了,才让他对人类产生了这样的负面情绪,从而影响了看到他的牧云。
而清醒过来的牧云也很快理清了眼前的状况,在没陷进幻觉前他看到了青年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案件的卷宗。
他的办公室里只有近期的案件卷宗,牧云觉得这些并不值得邪神注意,稍加思索后便能想明白,那是白雾绑架案的卷宗。
那邪神生气就不难理解了,因为那卷卷宗其中有一卷详细记录了白雾的身世经历,是他们实地调查询问了当地居民得出的资料。
不过这卷卷宗他当时并没有给白雾看过。
卷宗记录。
巫女和蒋未寒在山神的婚礼闹了那一出后,巫师大怒,说他们将会受到山神的诅咒,后来蒋未寒玩腻了抛下巫女离开。
留下来的巫女从前一直受人尊敬,高高在上,现在却受尽山民舆论谩骂,因为她毁了山神的祭典,惹怒了山神,会遭到报应。
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要成为山神的新娘,这是巫女行为的正确性,而现在这个正确性被更改后,她失去了自己的思想。
巫女在被爱人抛弃的打击和山民的谩骂中一蹶不振,几欲轻生,这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新生的生命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把这个孩子视为挽回爱情的希望,把她生了下来。
巫女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好在还有一位好心的婆婆肯收留照顾她,可孩子出生后却让巫女陷进了更深度的绝望中。
特殊的白发,代表不幸的红色眼睛,所有山民都认为她被山神诅咒,生下了一个怪物。
这样的怪物是无法挽回她的爱情的,巫女煎熬了许久得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怪物,精神崩溃,要将自己的孩子溺死。
收留她的婆婆发现了即使制止了她,照顾着这个孩子养大了到三四岁,在这期间山村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怪事,离奇死亡的家禽、失火的阁楼、失踪的孩童。
这样的事件越来越多,山民们都觉得是山神的诅咒发作了,趁婆婆上山采药,巫师带着来驱邪,要将这个孩子处决掉。
他们把特制的白符贴满了孩童小小的身体,绑在竹堆里点火,准备将她活活烧死。
所幸的是巫女恰好发疯,撕碎了白符,和他们撕咬争斗,阻挠了一段时间,婆婆回来后得以及时救下孩子,抽起鞭子赶走了他们。
随后婆婆就准备带着巫女和孩子搬家,打算搬去另一座山居住。
但不幸的是,日子还没过两天,还没能搬家过去,婆婆就在一次采药时失足坠崖而死了。
巫女和孩子彻底失去了生活的依靠,这一次不会再有好心的婆婆帮助她们。
山民们还在议论,就是因为婆婆阻挠了他们处决怪物,才会激怒山神坠崖而死,为了平息山神的怒火,他们和巫师又来到巫女家。
巫女仍然疯疯癫癫,她的女儿却很清醒,用稚嫩磕绊的嗓音说出了怪事发生的真正原因——家禽是被山狼咬死的,失火的阁楼是老爷爷睡觉前烟斗没熄灭,失踪的孩童是和同伴打赌去了深山里。
山神有灵,不能无故杀生,否则会被诅咒。
巫师失去了处决她们的正当理由,不过也觉得这一个疯女人无法带着孩子生活,迟早都会死,没有强行处决,悻悻离开。
但这个孩子却做出了让巫师和山民都意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