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三年，手生。

毕竟这些年，这双手不叫“上帝之手”，他只是一双平凡的手，什么都做，连平时的保养都没有。

掌心还有一层薄茧。

灵敏度和表面感受力都降低许多。

这也是秦安不让他学厨的原因。

接到莫忘的电话，秦安猜想是今天的实习出了问题，合上电脑准备下楼。

秦寒玖叫住她：“你打算就这样下去？”

“怎么了？”

秦寒玖放下刀片，起身走过来，扯了扯她空荡荡的睡裙：“你说呢？”

刚刚洗完澡，准备办完公就睡觉，所以秦安穿了丝绸的睡衣。

里面真空，细看还能看到挺立。

秦寒玖垂眸看了一眼，伸手盖住：“只能我一个人看，嗯？”

秦安连忙推开他：“我本来就打算披件外套再去。”

这种事，她自己还是知道注意，哪用得着他提醒。

柔软一触即分，大手空荡荡的，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有些遗憾地握紧拳头。

走到电脑前，帮她把工作处理完，免得晚上又熬夜。

顺便查了一下哪些品牌的化妆品比较好，给她买一点抗初老的。

早上起床的时候，听到她在抱怨自己老。

他的女孩，就得永远十八岁。

摸了摸脸，顺便也给自己买些。

别年老色衰，抓不住她的眼球。

秦安批了外套下楼：“怎么了？”

莫忘手里捧着一杯牛奶，是林嫂给他准备的。

“姐，我……”莫忘想要说，他能不能不要去医院实习，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现在在医院实习，离你这边近，以后可能都要回来了。”

秦安勾唇一笑：“没问题。”

反正房间多。

如此，倒热闹些，就好像又回到了玖园的时候。

“今天实习怎么样？”

“挺好……”在秦安漆黑的目光中，谎话收回，“不怎么好。”

“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话了，”莫忘情绪有些低落，“可是好像明白得有些晚。”

林嫂给秦安泡了一杯红枣姜茶，秦安尝到味道的时候一愣，才想起来自己的小日子快到了。

朝林嫂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够努力认真拼命，研究出最好的药，就能够成为最厉害的医学家。”

“可是我今天才发现，在医院，自己甚至连个护士都不如，九爷说得没错，我享受着比这世上所有人都好的医学资源，

可我却连一件小小的查房、了解病人最基本情况的事都做不好。”

“秦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病人和家属都不放心我，又怎么会放心用我研究出来的药？”

“他们相信一个比我职称矮的主治医生，却也不愿意相信我。”

秦安喝着红枣茶，静静听着，不作声。

“我知道你和九爷让我去实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我……”莫忘唇角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那是他心里最深最深的秘密。

最令他恐惧的东西。

秦安也不着急。

莫忘纠结半晌，颓然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红着眼眶，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姐姐，我怕，我怕他们骂我，打我，觉得我是个怪物，我怕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到最后会害死人。”

莫忘哭得很伤心，似乎要将埋葬了十多年的泪水一次性哭个干净。

秦安拍拍她的肩。

莫忘从十七岁被她从精神病院带出来，今年二十一岁。

整整四年，他从一个自闭的少年，变成今天医学界的新星，第一次流泪。

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冲击。

“姐姐，你不知道，他们以前，叫我怪物，叫我魔王，说我是吃人的恶魔。”

所以他才那么怕人。

我上辈子失去过你

“好了，别哭。”

秦安扯过纸巾递给他。

“莫忘，你要记住，人们诋毁你伤害你，是因为他们无知，因为我们与众不同。”

“你的天赋和能力，是他们这一辈子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们害怕你，恐惧你，你在怕他们的时候他们何尝不是在怕你呢。”

“但这些并不是你拿来束缚自己的枷锁，我让你读书，让你接受最高等的教育，难道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是怪物嘛？”

莫忘摇头：“我不是怪物，姐姐你说过，我是上天的恩赐。”

他记得的。

秦安说过，他是上天送给人间的礼物。

他的天赋，将会给无数病痛的人带来希望，会拯救无数人。

“对，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怕他们？”

“我……”

“你要记住，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你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目光。”

秦安盘腿坐在沙发上，“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在乎别人的目光，在乎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我拼命的逃，拼命的想要挣脱那种身不由己的命运，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没人会在意我过得好不好，而我却伤害了最爱自己的人。”

莫忘侧目，看着她。

“我曾经犯过错，在那场错误中，我失去了最爱我的和我最爱的，那段时间我也怕。”

“我怕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怕陌生人异样的目光和诋毁的言语，怕他们伤害他也伤害我，可是你看，后来我们仍旧在一起了。”

“如果我跟你一样，在那一刻逃开，你觉得现在的秦安是什么样的？她一定生不如死。”

秦安握着温暖的茶杯，目光放空，看向玻璃窗外的星辰。

“我们每个人都是蚕蛹，别人的看法和目光是茧，挣脱它，化茧成蝶，逃避它，就被憋死。”

莫忘静静听着，刚刚那一瞬间，他体会到秦安的悲伤。

似乎她真的曾犯过那样的错，悔恨纠缠她的一生。

她无处可逃、避无可避，最终作茧自缚，害死了自己。

“姐姐，我懂了，我会克服的。”

秦安应了一声，一时间无法从刚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房间还是以前那间，早点休息。”

“不行，”秦寒玖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高大清隽的身影缓缓而来，面色沉冷地看着莫忘。

“林嫂，带他去对面别墅，给他安排一间房间。”

对面别墅，就是以前，他是燕南琛的别墅。

莫忘茫然地看着两人。

“以后这栋，是我和安安的空间，其余人一律住那边。”秦寒玖坐在秦安旁边。

“明天找人把中间的围墙改出一道月亮门来。”

秦寒玖告诉他们密码，林嫂带着莫忘离开。

小声给他解释：“莫忘，九爷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嗯，我知道。”

“你知道？”林嫂诧异地看着他。

莫忘一本正经地点头：“九爷不想别人打扰他和姐姐。”

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你懂就好，其实九爷还是很看重你的，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看重一个人，你要加油啊。”

少年嘴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在夜光中温柔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