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下了降头,才会再次在蛊惑下答应对方,将手里的责任书撕碎,将这件事闹大。
特别是在看到那段监控,听到手术室里其他人的证词时,一股愤怒从心底升起。
这么多人针对他,自己只是其中一个。
他扑上去,揪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高大男人的衣领质问,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他的父亲,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很短的时间内,手术室外聚集了很多人,有病人、家属、医护、还有记者。
所以,这件事,就这样发酵、闹大,一发不可收拾。
而李翠花,是个农村妇女,听到这些话,根本不需要说,直接就开始在医院大吵大闹起来。
固执地认为是秦寒玖心肝黑,不救人。
接着发生这一系列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他仍旧觉得在做梦。
梦中有一头怪兽,潜伏在暗处将他们玩弄在掌心。
钱丽丽拽了他一把,让他回神:“别愣着了,那人既然要我们不要担心,就不要担心,婆婆一定没事的。”
说完,嘀嘀咕咕几句,让他态度坚决点,转身去儿子房间哄孩子睡觉。
黄明看着这狭窄的三室一厅,客厅的沙发是陈旧的,电视机坏了又坏,儿子好几次想要看动画片都没成功。
就连妻子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路边几十块两件的大促销。
有很多杂物无处堆放,放在狭小的阳台,看着的时候,心里也跟着绞成一团乱麻,采光通风都不好,特别是热天,空气闷热,为了节省电费,家里的空调闲置,吹着一台风扇。
这样逼仄、杂乱的环境,呆久了心里都闹得慌。
换个吧,换个好点的环境。
就这样做吧,他只是在为爸爸的冤死讨回公道而已。
就算是天才医生,也不能对人命漠视。
——
厉承欢看着网上的报道,满意地勾起唇角。
“夫人要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你可以走了。”
“好了?”厉承欢冷笑,将手机扔到一旁,“你以为拿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顶替,就能弥补犯下的错吗?夫人要聂烟死,你却拖了三个月,呵——”
厉承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厉承欢,少狐假虎威,要真是有罚,轮得到你来说?”
厉承欢明艳的脸庞闪过不悦。
自从上次被厉承阳绑架威胁后,她现在对他有点忌惮,而厉承阳也不像从前那样听话,对她纵容。
她习惯高高在上,如此这般便能凸显自己的特殊。
冷哼一声:“黄明没有任何背景,不可能斗得过秦安和秦寒玖,别又把任务整失败了。”
“秦寒玖得罪的人不少,根本用不着我们出手。”
靠在椅背上,厉承阳闭上眸子。
秦安,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做个可爱温柔的小淑女
秦安看着坐在对面的厉承阳,葱白的指尖慢悠悠摇晃着手里的咖啡勺,心情比她想象中平静。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再绑架一次。
“安安,你的腿怎么样了?”
厉承阳看了眼她的轮椅和姜黄色长裙,穿在她身上,似乎更加明媚昳丽,宛若金灿灿的阳光。
他进不去玖园,也不想去玖园看她和秦寒玖恩恩爱爱。
若不是秦寒玖出事,她怀疑跟自己有关系,恐怕也不会答应他见面。
秦安抿了一口咖啡,习惯性地将额前的头发别在耳后:“托你的福,残不了,不过剧组的拍摄恐怕不能继续了,换个人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安的声音很淡很轻。
她想起,刚重生的自己,满心欢喜地以为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终于有机会伸手触摸到梦寐以求的事业。
她抱着希望,自信满满跨进a大的表演系,仗着重生便自认只要坚强、只要小心、不让自己重复前世的路,就能爱情事业双丰收。
可是啊,现实给她上了一课。
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做个演员,应该做个霸总。
明星梦没实现,倒是成了养明星的大哥。
每次拍戏总是这么多曲折,她就算有再多的精力,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何况,现在秦寒玖面临这么多事,她也没心情拍戏。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
你想要完成的梦想,我可以帮你完成。
满眼的关心和担忧不是作假,很真切。
秦安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出声讽刺还是道谢。
一直以来,她都看不懂历承阳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边做着伤害别人的事,一边又深情满满情真意切,难道那些算计阴谋在他心中,就跟空气一样不重要吗?
是没有心,还是矛盾?
又或者习惯了装出一副绅士温柔的样子欺骗别人,到最后也忘了摘下面具。
到底是影帝,她看不透。
不敢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关心。
“只要厉影帝少算计我一些,我的腿伤会好得很快。”
厉承阳眼底划过黯然,解释道:“那件事跟我真的无关,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暗中对付你,等我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没打算在她面前和聂柒划清关系,聂柒被秦寒玖折磨掉半条命,现在正躺在床上,精神也不大对劲。
聂柒和他的关系,肯定查得清清楚楚。
但是聂柒找人绑架她,他是真的不知情,事后知道也无济于事。
“那这件事呢?”
厉承阳很坦白:“是我做的。”
秦安捏住咖啡杯,恨不得泼他脸上去。
将心底的怒火压下去,尽量让自己不要动手,要做个温柔可爱的淑女,不然这样下去,她早晚变成易怒的大猩猩。
厉承阳见她这么平静,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会泼我一身咖啡。”
“啪——”
话音刚落,一杯温热浓稠的液体迎面而来,精确地覆盖住他整张脸。
还伴随着苦涩的咖啡味。
秦安放下杯子,目光冰冷。
本想做个处变不惊的小仙女,偏要逼老娘动手。
不能忍。
“噗。”吐出流到嘴里的咖啡,厉承阳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秦安。
想到是她泼的,心底阴郁稍散。
“厉承阳,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将你那张面具撕下来。”
“那你怎么不撕?舍不得?”
厉承阳含笑,觉得她咬牙切齿、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也挺可爱的。
特别是这看不惯干不掉,又爱又恨的模样。
终于不再是对自己视若无睹。
不,我从来没有无视你,只是不想搭理你。
“厉承阳,人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
“啊?”
“黄铜,如果不是你,他的手术就会成功,会好好的活着。”
“不是秦寒玖的见死不救吗?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秦安扯扯嘴角,压抑着再泼一杯的冲动:“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聂烟那场手术没出事,所以你就利用黄铜。”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你。”
厉承阳认真严肃地看着她:“安安,你生气,是因为那条命,还是因为秦寒玖?如果这件事跟秦寒玖没有关系,你还会在乎吗?”
秦安一愣。
“若是跟秦寒玖无关,你甚至连这个人姓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嘲笑我玩弄人命,你并没有那么仁慈。”
是啊,若是和秦寒玖无关,她哪里会去关注这些事。
本身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现在却被硬生生扯到了一起。
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敲着桌面,淡淡勾唇:“的确,如果不是因为秦寒玖,我真的不会关注这些事,这世上每天都有千千万万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或许就在此时此刻,也有人离开,我不照样在这里和厉影帝你聊天喝咖啡?”
“即便如此,我听到那些冤死惨死时,仍旧会心有不平,特别是那种,因为一己私利、而谋害他人,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也会痛恨愤怒。”
她和秦寒玖前世就是这样死去的。
不知道和知道,是两个不同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