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秦安养伤的惬意生活中飞速溜走。
棍棒造成的伤害好得很快,倒是刀伤还有些疤,最严重的是腿上和左臂上的骨折。
虽然已经拆了石膏,但还是不能太使劲,秦寒玖给她弄了个轮椅。
“呼~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
坐在轮椅上,秦安舒服地晒着太阳,指挥莫忘去花圃。
花圃里开出的五颜六色,园丁正剪了一朵洁白的桔梗,放在装了水的花瓶中做花艺。
“这是什么?”
园丁转身:“夫人,这是优昙,刚从帝都运回来的,过两日便是花期。”
秦安一愣,记忆翻滚而来,手有些颤抖。
失去的孩子
看着那盆昙花面色复杂。
这盆昙花她前世便见过,不过是在它开花那天晚上。
那时候她被囚禁折磨,郁郁寡欢,就跟得了抑郁症似的,秦寒玖专门去拍卖会拍卖这盆优昙,强迫她和他等花开。
可惜,那时候性格观念不合,她为此大吵大闹一场,还将正在绽放的昙花扯下来揉碎扔他脸上,惹他生气,对她更加粗鲁残暴。
想到某些回忆,秦安心口一痛,眼泪夺眶而出。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两个月,包括她自己。
因为粗鲁,导致身下大出血,那个未成形的孩子便这样夭折。
她悲恸万分,一方面认为是畸形的产物流掉了好,另一方面又痛恨秦寒玖,让她失去了孩子,复杂的情绪没日没夜折磨着她,撕扯着她,让她几乎癫狂。
那时候,她就像个抑郁症患者,轻生、狂躁、绝望,瘦骨嶙峋不成人样。
也是这件事,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将他们推向两个不可挽回的极端。
身上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秦安甩开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让莫忘将昙花抱给她。
秦安放在腿上,摸了摸它的叶子,这一次,她要和他一起看,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看。
“姐姐,你怎么哭了?”
莫忘抽出纸巾,蹲在她身边,轻轻替她擦拭眼泪。
冰凉的泪水沾染在手指上,凉进了心里。
秦安摇头,将纸巾接过来:“莫忘,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弥补的遗憾?”
莫忘选了旁边的凳子坐下,看着园丁摆放在桌上的桔梗,神色落寞:“有。”
只是从前,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周围是讥笑和不理解,他的世界只有自己能懂,他觉得自己就像遗落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一片浮萍。
如果不是秦安,他将会在精神病院中,或疯癫或折磨,总之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刻,更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不仅拥有自由研究的权利,还有这么温暖的——家。
秦安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是她吗?”
莫忘抬头看她,清清灵灵的双眸如水般清澈,仿佛这具躯壳中,居住着一个最干净最无邪的灵魂。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她的存在,秦安怎么知道?
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从不敢向外人提起。
小心翼翼守着、藏着,生怕来了陌生人,将它惊走。
虽然秦安没有提及名字,但是他就是知道她说的是谁。
少年干净俊逸的脸庞闪过慌乱,捂着心口退后几步。
似乎离她远远的,便能守好那只蝴蝶。
秦安垂下眼帘,摸着昙花的叶子,像在抚摸爱人:“我也有啊。”
我的遗憾不是遗憾,是悔恨,是纵死难消的意难平。
幸好。
上天优待,有一次弥补的机会。
阳光下,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微微侧眸,带着笑看向他。
白色的宽松裙子上映着树影斑驳的阴影,神情轻松:“所以啊,你也要努力,别让一时的遗憾,成为一生的悔恨。”
前世的你啊,沉沦在黑暗中,失去了弥补的机会,今生,可要好好把握。
莫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样的一个笑容,光洒在她的周身,添上一圈圣洁的光晕,是从天而降的神祗,向他伸出手。
“对了,快期末考试,你的学习怎么样了?”
莫忘回神,坐回凳子上:“学完了,现在在复习。”
说完,有些不舍地看着她:“等到考完后,九月开学,我就要离开了。”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去?”
“为什么?”
“帝都……我不熟悉,我舍不得你。”
像个即将离家的孩子,对未来充满恐惧,对家人不舍。
可是即便不舍,孩子长大了,仍要离开家自己飞翔。
秦安知道他的自闭症还没好,还有轻微的社交恐惧,去陌生的地方必然会害怕恐惧。
将花盆放在他掌心:“莫忘,只有走出去,你才能变强。”
“玖园是你永远的家和港湾,却不会是你最后的归属。”
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有更加完整、幸福的人生。
莫忘垂头,抓住她的手不断用力。
直到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板开,莫忘才回神,看到秦寒玖冰冷阴鸷的目光。
莫忘连忙将手收回去,想解释,张了张嘴又发不出声音。
秦寒玖将昙花抢过来放在秦安怀里,推着她往回走。
“下次离他远点。”
“你连这个醋都吃。”
“人心隔肚皮。”他以前觉得莫忘挺安全的,要不是今天发现,那就是引狼入室。
秦安好笑地转移话题:“怎么想到要买昙花?”
“好看,就买了。”
仅此而已。
推到餐桌前,给她舀了一碗骨头汤:“吃完上楼休息。”
结果刚吃完,苏辞就来了。
秦安抢在秦寒玖面前答应。
秦寒玖颇有怨念地看着她,秦安只好俯身亲他一口:“好啦,人家来看望,也是一片心意。”
苏辞穿着银白的西服,打扮得人模狗样,手里提着燕窝鹿茸这些补品。
“安安,你终于肯见我了,否则我都要以为你被打得性命垂危,某些人放弃治疗,要将你下葬了呢。”
瞧瞧,这是看望病人该说的人话吗?
苏辞最近是一肚子气,玖园防得跟铜墙铁壁似的,怎么做都进不来,秦寒玖就是颗臭石头,又臭又硬,他找他好几次,甚至连琼斯家族的交情都用上了,还是不松口答应。
秦寒玖冷哼一声,将她推倒客厅,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躺着,背后垫了个靠枕,身上搭块薄毯。
“啧啧啧,谁能想到,当年那个用卑鄙手段逼迫老子离开的人,居然这么会照顾人。”
苏辞心里是真酸。
恨不得舌头跟沾了砒霜一样,说出来毒死他。
秦寒玖豁然抬头,目光如刀。
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秦安,心头稍安,冷声:“看完了,就滚。”
“我不会,”苏辞双手环胸,“你滚个给我看看。”
“金易。”秦寒玖喊了一声,“教他滚。”
苏辞跳开:“秦寒玖你什么意思,要对客人动手吗?我告诉你,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今天是来看安安的。”
爱你等你忘你,都在这八年里
打架他是不怂,就算打起来,秦安说不定还会觉得秦寒玖霸道不讲理,偏帮自己。
但是他今天真不想打架,身上的衣服是新做的。
“好了,别闹了。”
秦安恹恹开口,活脱脱一个病娇美人,“谢谢你,苏辞。”
苏辞见她一本正经,也歇了挑拨离间的心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秦安,要是哪天你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大可以抛弃他奔向我的怀抱。”
“做梦!”
苏辞笑得痞里痞气:“你害怕了?”
翘着二郎腿,掌心抛着一颗橘子,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能看到他吃瘪,心里还是蛮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