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柯九,陈大人可是想通了?”
柯九愤怒地掏出小匣子:“两位将军,那高昌人欺人太甚,竟送了皇帝的手指给我家大人,要挟我家大人从后袭击楚家军,否则这就是我家大人日后的下场。”
楚弢和甄卫听说是嘉衡帝的手指,大惊失色,连忙凑了过去,这一看,二人都惊呆了。
楚弢眼眶泛红,一个铁血汉子竟哽咽了:“皇上,您……您受苦了,这可恶的高昌人,我楚弢与他们势不两立。”
甄卫也气哼哼地咒骂:“这些凶狠粗鲁的蛮夷,竟这么对皇上,不行,咱们得尽快想办法将皇上救出来。”
柯九惊呆了,还真被童将军说中了。
因为楚弢和甄卫通过扳指认出了这是嘉衡帝的手指,所以他们对柯九的话也没任何怀疑,双方商量好了,由楚弢这边出面说服王石原一起行动。
柯九则回了池州,向陈云州禀明了这事。
陈云州倍觉奇怪:“还真是嘉衡帝的手指,我何德何能跟嘉衡帝这种家伙排在一块儿。”
柯九愤怒地说:“也不知是何人做的。大人您英明神武,嘉衡帝这样糊涂的昏君拿什么跟您比。”
陈云州都被柯九吹得有点脸红,但柯九有一点说对了,他跟嘉衡帝完全是两样人,一个既恨嘉衡帝,又恨他的高昌人,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没事,既然对方对我有敌意,等我们攻打京城时,对方肯定会现身的,到时候是谁就一清二楚了。”
想到这里,陈云州对童敬说:“童叔,既然高昌人的队伍中有这么一个仇恨我的人,这次去攻打京城就由我带兵吧,你驻守在池州,等阿良来了,若是有多余的兵力,全部一起投入到宣州,一定要快速拿下宣州,等宣州到手,我就带兵撤回池州。”
童敬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去吧。”
陈云州笑了笑:“没事,我多带些大炮过去,如果不敌,那我就快速撤离,不会跟高昌大军死拼的。”
童敬见陈云州坚持,只得同意。
虽然是去打酱油的,但陈云州的主要目的是吸引高昌人的注意,所以他一点都没隐藏,反而大张旗鼓,军队还没出发,先派人散播了一圈流言,搞得京城方圆几十里都知道他要去攻打京城了。
而且,为了取信于人,陈云州还抛出了一番大义论,呼吁大家先摒弃前嫌,一致对外,收复京城。
王石原也不甘落后,迅速在京城放出流言,表示禁军会与高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不死不休。
楚弢就更不要说了,他直接将大军开到了京城外。
右贤王收到这个消息,极为恼火,立即召集所有将领商议。
陈天恩和贾长明唯恐右贤王会放弃京城,回西北苦寒之地,他们可不想去草原上放羊,于是连忙说道:“统帅不必担心,陈云州野心勃勃,楚弢忠于嘉衡帝,王石原有私心,他们不可能真正心无芥蒂联合的。心不齐,这所谓的联合,毫无意义,不足为惧。”
右贤王万分不解:“忽鲁尔,你上次去池州见陈云州,不是说对方态度很好吗?为何对方会忽然转变态度?”
忽鲁尔苦笑:“统帅,小的也不清楚,当时他说考虑的。”
谁知道考虑了一圈,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统帅,陈云州既如此不知道好歹,丝毫不考虑统帅的好意,就让末将带兵去会会他。”朱宜年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右贤王知道朱宜年的心结。朱宜年平生最恨两人,一是嘉衡帝,二就是陈云州。
而且他是中原人,最了解中原人的想法,派他出去,他必会竭尽全力,但就怕这家伙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冲动行事。
朱宜年见右贤王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立即跪下恳求道:“统帅,请让末将出兵,不杀陈云州,末将提头来见!”
右贤王笑了笑,将他扶了起来:“朱将军的忠心日月可鉴,本王自是相信将军,但现在我们面前三路大军的围剿,西城门当以稳为首,守住城门是最重要的,击杀陈云州次之!”
朱宜年连忙说:“末将明白,统帅放心,末将不会意气用事的。”
右贤王含笑道:“好,那西城门就交由朱将军了。”
腊月初九, 庆川军、楚家军、禁军同时对高昌人发起了攻击。
庆川军攻打西侧,楚家军攻打南侧,禁军在城东往内发起冲锋。
其实三军一道从城东入城反攻是最好的, 无奈三方目标不一, 都做不到相信彼此。
高昌人在城东布置的兵力也是最多的,相较之下,在城南城西因有巍峨的城墙地利优势, 所以布兵较少。
朱宜年带了两万人
腊月初九,西城门, 战鼓擂, 威震四方。
两万庆川军兵临城下, 黑压压的,放眼望去,仿佛看不到尽头。
腊月初九,庆川军、楚家军、禁军同时对高昌人发起了进攻。
西城门,寒风肆虐, 两万庆川军兵临城下,战鼓声赫赫,响彻云霄。
朱宜年身披黑色铠甲, 站在巍峨的城墙之上, 望着下方乌压压的庆川军,心中毫无惧意, 只有满腔的恨意和战意。
他厉声大喝:“陈云州, 可敢与我一战?”
声响在空寂的天空中回荡, 随着呼啸的北风一起响彻四方。
天地安静下来, 旗帜飞扬,数万人的战场死一般的寂静。
没得到回音, 朱宜年再度大喝:“陈云州,听闻你乃定北大将军之后,定北大将军陈家祖上战功赫赫,无不是骁勇善战之辈,今日朱某想请汝单独一战,胜,你入京,败,留下庆川军。尔可敢一战?”
他这分明是挑衅。
他都将陈家祖宗都搬出来了,陈云州要是不站出来与他一战,那就是坠了陈家祖宗威名,也会大大打击庆川军的士气,让庆川军被人嘲笑,看不起。
柯九担忧地看着陈云州,低声说:“大人,这只怕是他的诡计,您担心,可万万不能上当,说不定城楼上有无数的弓箭手已将弓对准了您。”
这非常有可能,一旦陈云州被杀,庆川军群龙无首,将会以极快的速度溃败,西城门之危立马解除,甚至连后方的庆川军都会彻底瓦解。
陈云州轻轻一笑:“我明白。这人是谁,听起说话的口音,应是中原人,可有人认识?”
柯九摇头:“不认识。”
这也正常,他们庆川军都是从南边来的,对北地的官员、将领几乎没什么了解。陈云州琢磨着回头可以派人去询问询问楚弢,楚弢说不定能认识此人。
他伸手说:“拿望远镜来。”
柯九连忙将望远镜递了过去。
陈云州拿着望远镜,透过薄薄的镜片终于看清楚了城楼上那人的模样,二三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粗糙,但五官轮廓完全是中原人的模样。
不过最令人心惊的他那双眸子,阴沉、幽深,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战意。
他站着城墙之上,就宛如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利刃,气势比冬日的寒风都摄人。
“看起来倒是一个人物。”陈云州放下了望远镜。
对于高昌大军中出现汉人,陈云州并不觉得奇怪。
西北常年征战,有部分汉人被掳,也有部分汉人投靠了高昌人,还有些被占领区域的汉人生活在高昌人的统治之下,过个两三代人,很多人都会被同化,哪怕身上还留着汉人的血,但思想上、心理认同上,都已经成为了高昌人。
这其实就跟现代人说的“黄皮白心”一样,移民的二代、三代很多都会跟当地的文化融合,然后从思想上变成当地人。
不过大部分民族都有排他性。
一个汉人想要在高昌人中出头,甚至统领一军,难度会比高昌人大很多,因为高昌人中勇士肯定不会服他。这人能做到这点,还能得右贤王信任,单独守一门,可见其本事不小。
就在陈云州想这些的时候,城门忽然开了。
朱宜年手持长枪,立于马上,目光冰冷地盯着数百米外的庆川大军。
“这人倒是好胆。”陈云州询问这支军队统帅,“杜将军,咱们的炮火、弓箭能射中他吗?”
陈云州可不讲什么规矩不规矩,义气不义气,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谁笑道最后才是最重要的,手段不重要。
可惜杜将军摇头:“不行,距离有点远,还打不到城门。”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对方一个士兵忽然骑马过来,然后双手递上了一封信。
杜将军连忙上前接过信翻了一遍,然后回到陈云州的身边,面色有些古怪:“大人,您请看。”
陈云州打开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庆川军往后退三里,你我二人大石墩一决胜负!
杜将军很了解地形,连忙给陈云州解释:“大人,大石墩距西城门大概两里左右,当心这人耍诈。现在高昌人守城,占据有利地形,实没必要出城冒险,他此举肯定不怀好意。”
陈云州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坐得跟标枪一样的男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好像对我敌意颇深!”
就如杜将军所言,这人现在占据地利,死守城门即可,实不必跟自己冒险。
还是对方武艺高强,天生就力大无穷,觉得能轻易斩了自己?
杜将军连忙说:“大人,咱们庆川军攻打高昌人,他们肯定仇视咱们。”
陈云州轻轻笑了笑,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哪怕隔得老远,他也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
“让我去会会他!”
听到这话,杜将军感觉天都要塌了,连忙劝阻:“大人,万万不可,您乃千金之躯,怎可涉险?大人三思。”
“是啊,大人,太危险了,大人,不若让小的去会会他吧。高昌人应没见过大人的真容,小的去即可。”柯九见陈云州动了这个念头,干脆提出自己假冒陈云州出战。
陈云州有种直觉:“不,他很可能认识我。这是个机会,高昌人出了城,将不再占优势了,如果仅他一人出城,他死定了,如果后面还有高昌人,杜将军带兵拦截杀敌……”
陈云州还没说完,地上立即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的将领。
杜将军苦笑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童将军嘱咐过末将,一定要保护好大人,大人,您若有失,您让庆川军这几十万兄弟怎么办?您让我们占领的二十多个州府怎么办?您让这天下几千万百姓怎么办?大人若是有个万一,这天下只怕又要陷入无尽的战火中,求大人慎重。”
陈云州怔了怔,片刻后,无奈一笑:“杜将军,你们起来吧,是我任性了。我不会再提了。”
不知不觉,他身上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担子,已经不能再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人有旦夕祸福,谁也预料不到明天会怎么样,陈云州也曾想过哪一天自己要是出了意外,又或是生了病怎么办?所以他在积极培养童良,这样万一他有个好歹,也有人接手庆川军。
但现在想来,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杜将军几人如释重负,赶紧站了起来。
陈云州望着城门下那道身影,开口道:“让大炮在前面开路,用炮火轰,弄得声势浩大点。”
仅凭两万人,即便是打开了西城门,也没多大作用,反而可能给王石原创造更多的机会。
所以陈云州早就决定了,出工不出力,牵制住一部分高昌人,吸引多方的注意力,最好是给高昌人制造点危机感,能将宣州的高昌人也给吸引出一部分最好不过。
这还有什么比火器更好用呢?
所以他这次带了不少炮、弹。
杜将军得了令,安排了二十门大炮往前挺进,在距西城门六七百米远左右时,车子停下,士兵们点燃了大炮,炮火轰地落到城墙下方,气势惊人,掀起一阵阵气浪,土石翻飞,吓得城楼上的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缩回了脑袋。
朱宜年在庆川军推出火炮时就已带人回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