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见他这么严肃,点了点头:“好,若是朝廷怪罪,那我就将一切推到吴大人身上。”
吴炎松了口气:“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陈云州点头:“好,吴大人累了,我让人带你去休息吧。”
等人带他去了客房后,郑深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摇摇头说:“这位吴大人跟上次来真是大变了模样。”
陈云州轻笑着说:“他本质上并不坏,否则也不会大夏天的,跑几百里来咱们庆川为百姓求助。”
郑深看出来吴炎这是对陈云州心悦诚服了,赞道:“而且也不是那种不知恩的人,以后桥州将会是咱们庆川最坚实的盟友,大人高明。”
“郑叔过奖了。”陈云州提起另一件事,“郑叔,安排个人去庐阳购买一些玉米和红薯。”
“大人是打算送些种子给吴大人?”郑深瞬间明白了陈云州的意图。
陈云州点头:“玉米和红薯的产量比较高,而且抗旱能力比较强,对水分的需求也没那么多,可以种在山地土坡之上,是灾荒年间果腹的好东西。”
“不过不是送,是借,明年他们要还钱或是同样的种子给我。”
偶尔拉一把可以,但他不可能什么都免费,不然容易将人的胃口养大了。
郑深笑道:“好,年初大人留了一半的种子给庐阳百姓,今年庐阳应该收获了不少玉米红薯。”
陈云州点头,又说:“土豆也再收购一些,这次就让吴炎带回去种。南方冬天气温也比较高,种植的土豆春天就可收获,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
土豆可是能提供人体所必须的淀粉,那在西方都是主食之一,没粮食吃这个也能顶顶,而且还不会像天天吃青菜白菜萝卜那样出现浮肿、营养不良等情况。
郑深应了下来,当即派了人去庐阳收购一批种子。
而陈云州次日实践诺言,带吴炎出去转悠,先去的是庄子。
仓库地窖中满满的玉米红薯让吴炎大开眼界,尤其是这两种作物的产量,比稻谷高多了。
玉米晒干了放在仓库里保存一两年没问题,红薯的保存时间虽没那么长,但在地窖中放几个月也没问题,而且红薯藤可以养猪,人也可食用,割了之后还会继续长,这等于夏季都不用愁猪草了。
“这两种作物,我们准备借几十石给桥州百姓,不过明年之后要归还这么多种子或是相应的钱,也可用棉麻抵。”陈云州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吴炎感激不已:“多谢陈大人,应该的,应该的。您如此帮咱们桥州百姓,在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桥州安稳,庆川也安稳,两州府是邻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吴大人不必见外。”陈云州笑着说道。
吴炎点头,一个劲儿地说:“是在下太狭隘了,他日,陈大人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但请吩咐,在下绝不推脱。”
陈云州笑了笑:“吴大人言重了。接下来看这个吧……”
他将吴炎领去了水泥工坊。
“这建的是什么?”吴炎没见过,很好奇。
陈云州让人将水泥涂抹了一层在泥土地上,等太阳晒干之后,泼了一盆水上去,水顺着水泥往下滑,最后没入了草丛中。
陈云州笑着问:“吴大人发现了吗?”
“这东西可以防水?”吴炎诧异地问道。
陈云州笑着点头:“没错。桥州是否适合兴修大规模的水利工程,我不清楚。若是有难度,吴大人可将水泥推广开来,挖掘蓄水池,最后抹上一层厚厚的水泥,能减缓蓄水池的渗水速度。农业看天吃饭,但年景人无法预估,只能提前做些准备,在地边建蓄水池是最便捷的方式。”
吴炎眼睛发亮:“陈大人说得是,天灾咱们无法阻止,但能尽人力。”
陈云州含笑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随后陈云州还带吴炎参观了他们的养猪场。
几百头猪的规模要放现代,那只能算是名不经传的一个小型养猪场,可放在古代,那是相当大的规模了。
吴炎大为震惊:“陈大人竟还养了这么多的猪?”
“对,我们准备将养猪技术在全庆川推广开来。猪可以吃草,但拉出的尿和粪便却是难得的肥料,一家养个一两头,既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几顿肉,卖了补贴家用,平日里还有猪粪可做肥料,岂不一举两得?”陈云州笑道。
除了自然因素,影响农业产量最重要的两个是化肥和种子。
种子可以一代一代人培育,寻找更优良的品种。但化肥因为没有化工产业,无法合成,只有粪便、草木灰之类的做肥料。
这让倒夜香、捡牛粪也成了一个不少人趋之若鹜的职业,因为肥料实在是太少了。
一头猪一天可以产好几斤的粪便,养个一两头便有了稳定的肥料来源。
而且没有粮食也可以养猪,大不了全喂青草,也就是长得慢一些而已,但到过年也能有个几十斤肉,多少能改善改善伙食。
在古代家家户户孩子众多,又没法上学,几岁的孩子就可以帮忙打猪草了,不用大人费心,家里的孩子就能解决猪草的问题。
最基本的温饱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要让大家吃好,最要紧的便是要吃上肉,补充一定的蛋白质和脂肪。而猪肉是当下最方便,最廉价的蛋白质来源。
吴炎震惊又汗颜:“陈大人深谋远虑,在下实在是佩服。”
陈云州摆手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派几个养猪技术员去桥州给你们培训一部分技术人员,然后分派到各县,在县里做技术指导,开课教百姓养猪,还有一些最基本的病情防止等等。”
“我们庆川便是这么做的,如今各县已经派出去了一百多名养猪技术员,明年大部分农户家里都会养上一两头猪。”
吴炎连忙点头:“要的,要的,谢谢陈大人,我替全桥州百姓谢谢陈大人,您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陈云州被他这感激涕零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笑着摆了摆手:“吴大人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参观就花了一天的时间。
不过陈云州并没有带吴炎参观球轴承工坊和纺织厂,这两项技术他还不准备公开。
最近花了不少钱,就靠这两样搞点钱回本呢,哪能让人学了去。
在庆川学了不少,本来心灰意冷,打算干完明年就辞官的吴炎第二天就满血复活了,带着陈云州给的技术人员着急忙慌地返回桥州了。
陈云州知道他着急便没有挽留。如今已快到十一月了,转眼间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就是春天,又得说播种的事,时间实在是浪费不起。
送走吴炎,陈云州的重心放在了纺织厂上。
乔昆织出了第一批布,陈云州邀请夏喜民去参观。
夏喜民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布料,上前摸了摸,这布料细密结实,质量非常好,立即赞道:“大人这布料甚好,生产如此多布料,应是积累了一段时日吧?”
陈云州轻笑着摇头,示意乔昆开口。
乔昆乐呵呵地说:“夏员外,这是我们纺织厂八天的产量,总共六千匹布。”
“这么快?你们莫不是招揽了数以千计的织女?”夏喜民震惊地问道。
不算前期的沤麻仿线这类程序,就是纯粹织布,从早忙到晚,熟练的织女也得小半个月才能织一匹布。
乔昆摇头否认:“没有,我们只有几百织女,她们一个人一天能纺两三匹布,有些手脚特别麻利的更多。”
“这么快?”夏喜民惊讶不已,下意识地看向陈云州,“陈大人真是天纵奇才,就没有您办不到的事。”
难怪对方说将玻璃制造的法子干脆利落地卖了呢,原来是有更多挣钱的法子。
陈云州笑道:“也不是,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突发奇想,出了个点子。”
那别人怎么没想到这么多点子呢?
夏喜民震惊之后立即意识到商机来了:“大人可是要在下代为销售这批布?”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没错,此外,还要请夏员外代为购买一批棉麻丝料。”
乔昆已经派人对外收购原材料了,可按照工厂这样的生产效率,只怕收上来的原材料跟不上生产的速度,还要从其他地方买一些。
夏喜民一口同意了下来:“好,正好,卖了布再买些原材料回来,也不跑空。”
这样就不用额外的运费了。
陈云州满意点头:“那就拜托夏员外了,具体的价格,让乔昆跟你谈。”
“好说。”夏喜民痛快答应,庄子上的布料速度比别的快了十数倍,价格肯定也要低很多。
这些结实耐用,价格又低廉的布料在市场上推开之后,很快便受到了百姓的追捧,哪怕是运去外地,也仍能赚取不菲的利益,也为陈云州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继球轴承之后,他又多了一只下蛋的母鸡,很快就将前段时间买粮花费的钱赚回来了大半。
私人库房很快回血,加之平岭县、河水县通往庆川的道路全部修通了,清涉县、南庆等四县的修路也在稳步进行中,一切井井有条,陈云州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这时候,时间也来到了十一月下旬,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
今年的冬季特别冷,尤其最近这段时间,气温骤降,虽不像北方那样大雪漫天,可阴雨绵绵,寒风肆虐,一出门便感觉刺骨的风往脖子里钻,冻得人牙关直打颤。
天气太冷,百姓窝在家里猫冬,街上行人也很少,衙门也没什么事了。
陈云州干脆让乔昆给庄子上的众人都放了假,休息一段时间,等天气暖和了再说。
闲来无事,整日窝在书房里也无聊,陈云州琢磨自己上任快一年了,天天都在忙,连带的下面的人也跟着他忙来忙去,都没休息过。
于是便发了一封帖子,邀请陶建华、司法参军等庆川官员,还有郑深和夏喜民等几个庆川有头有脸的人物前去西山泡温泉,放松放松,就算是过年团建吧。
西山位于庆川以北,快到平岭县了。山势不高,只有四百多米,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一口天然的温泉在山脚下,冬季很受欢迎。
庆川城中的大户有好些在温泉附近建了庄子,以作冬天避寒疗养之用。
其中还将位置最好的那块留了出来,建了最大的一座院子,以供庆川府外地调来大人们所用。
以往冬日,以庆川知府夫人为首的家眷经常会带着一帮官夫人前去泡温泉,在山中游玩,但陈云州孤家寡人的,没了领头人,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去,这座温泉庄子就一直空着。
空着是浪费,陈云州想着今年大家都辛苦了,索性一起出去玩玩,就当是犒劳大家。
庆川城中主要的官员都去了,郑深有些不放心,便说:“大人,我留下吧。等风雨停了,气温回升,庄子上的各个工坊还要重新开工,我留下主持大局。”
“郑叔,你真是天生劳碌命,庄子上有乔昆他们看着呢,出不了乱子。走吧,一起去玩玩,他们都拖家带口的,就我一个孤零零的,你陪着去,咱们俩也有个伴儿。”陈云州笑眯眯地说。
一听这话郑深就精神了:“大人莫不是觉得冬日漫漫,被窝清冷,需个暖床之人?好多人问大人的亲事,大人若是有意,不若先看看,兴许有合适的姑娘!”
得,都穿越了也免不了催婚。
不过面对郑深,陈云州还有一招绝的:“郑叔,长幼有序,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婶子,再说我的亲事也不迟。”
郑深无语了:“你小子……大人,你又来了,算了,我不催你了。”
陈云州搭上他的肩:“这才对嘛,咱们俩就别互相伤害,让人笑话了。”
郑深无言以对,干脆不管他了。
可陈云州躲过了郑深的催婚,却没躲过外面那些人对他的虎视眈眈。
队伍一出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队伍里女眷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些,而且大多都是二八年华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就连陶建华也带了两个漂亮的小姑娘。
陈云州去找他说话都不方便,因为那两姑娘一会儿跑过来掺茶,一会儿又跑过来递点心的,忙个不停,若非一个喊陶建华“姑父”,一个喊陶建华“姨父”,而且陶建华的夫人也随行,他都要怀疑这老小子为老不尊了。
等谈话第五次被打断后,陈云州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放下茶杯道:“陶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
“诶,陈大人别走。”陶建华拦住了他,“陈大人都来了,今天就在下官这用膳吧。”
温泉庄子很大,有好几个院落,陈云州和陶建华这样的庆川最高级官员,自然是各分配到了一个院子,所以除了聚餐的时候,平日里大家吃饭也是分开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