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他的目的太多也太不单纯了,在见到纪冠城的一瞬间全部化为语塞,好像说哪一件都是煞风景的,只想贪恋这一刻的安宁。
他站在客厅中央,纪冠城站在开放厨房一侧的岛台,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保持着一定的沉默,似乎谁都没有做好准备。
室内只有水蒸气突突的细微声响。
这时,栾彰突然开口。
“我输了。”他说得平淡,可内里却用尽很大的能量才把这三个字挤了出来。他正视纪冠城一字一句说,“你想要什么,或者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密钥校验格式到底是什么,我只要这一个答案。”
话音刚落,热水烧开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凝固的空气被那汽笛声撕开一个豁口,热气呼啦啦窜出来搅浑水,纪冠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其关掉,一切方才恢复正常。
他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玻璃杯,滚烫的热水注入后在杯壁上起了一层白雾,水面即将抵达杯口时,杯沿出现一道裂缝,在纪冠城尚未做出反应时蔓延至杯底,倏地崩碎,玻璃伴着热水炸到了地上。
纪冠城向后退去,而栾彰早已近身而来。
“别,你别动。”纪冠城拦住了栾彰,“……你根本不会处理这种小事。”他和栾彰在一起住了那么久,最是知道栾彰的本性。栾彰可以在外人面前保持无所不能的完美模样,私底下没有任何生活的细节可言。
吃饭和睡觉是维持生命的基本需求,学习知识是出于必要性,社交是为了保证对于人类社会的接触和观察……栾彰做任何事都必须要有目的,否则对他而言就是没意义的,栾彰能设计出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工智能系统,拥有颠覆结构体系的野望和行动力,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个破裂的杯子,不知道该怎么维系和一个人的情感关系。
因为他的时间太宝贵了,宝贵到他根本无暇去体会这些琐事,故而也未有一刻随心所欲的活过。
纪冠城做这些小事得心应手,他忙活了一阵,壶里的热水温度降了下来,他才又找到一个厚实的马克杯重新给栾彰倒了水,沿着岛台慢慢地推到对面的栾彰面前。
“你怎么想?”栾彰问。
“什么?”
“我刚刚的问题。”
“这个啊……”纪冠城歪着头,视线斜向一边,嘴角挂上一丝微笑,轻轻吐出一个词,“isdirection。”
不知是不是纪冠城声音太小的缘故,栾彰没有听清楚,只好追问:“什么?”
纪冠城直视栾彰端看一阵,正色说道:“我不是要看你灰头土脸认输,我也不是为了让你认输。比赛才有输赢,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用输赢来概括。”
栾彰道:“那你想要什么你可以直接说,你不是最喜欢坦诚布公吗?”
“我想……”纪冠城摇摇头,转而接道,“我可以提示你秘钥是什么,作为你大老远来看我的答谢吧。”说罢,他的眼睛弯起来,仿佛他对于栾彰从未存在过任何恨意,也不存在刁难,仍旧可以对栾彰展露最好一面的真诚笑容。
听到纪冠城松口,栾彰并没有预期的欣慰与满足,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被岛台挡住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连带得身体都有些颤抖。纪冠城为什么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放手?为什么一副就此烟消云散的作态?
栾彰甚至不想听纪冠城的答案,脱口问纪冠城:“你不恨我吗?”
“恨?也许有过一瞬间吧,在你真的要毁了阿基拉的时候,但现在想想,那时更多的是绝望的心情。”纪冠城表述得很平静,“我喜欢过你,即便后来的结局不太美好,但我都认为那对我而言是一段很珍贵的记忆与人生经验。不是所有感情都能有始有终皆大欢喜,我认可并接受这个道理,我只是不想……不想最后用一个‘恨’字来总结一切,我不想否认和你在一起时我所经历的快乐,不想否定自己付出真心的选择,也不想否认你在我心中的优秀。因为那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现在呢?”栾彰抬眼注视纪冠城,一副逼问的阴沉神态。
“分手不是我提的,恋爱关系也不是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了而结束的,那么你觉得呢?”纪冠城笑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也不太重要了,没必要纠缠。”
“是吗?那你后来为什么要锁了观云?”栾彰语气加重,“到底是谁在纠缠!”
纪冠城低下头努嘴,像是个无法回答老师尖锐问题的学生,只好说:“这很复杂,我也很难一两句话解释清楚。哎……你不是要秘钥吗?其实很简单,提示是isdirection,答案一直在你身上。栾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你一定能想到的。”
他倾身向前,手掌覆在栾彰的眼睛上,栾彰在黑暗中感到一阵温热,竟没有阻拦纪冠城的动作。
“我不是要你输,也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的身上。也许……也许任何想法都没有对错之分,我也不能证明我是对的,我只是害怕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超过可控范围。”
栾彰尚未来得及贴近感受纪冠城的温度和话语一切就消失了。纪冠城松开了手,栾彰眼前又是一片光亮。
“别被蒙蔽了双眼。静下心来想想,答案就在你身上。”纪冠城望着栾彰,认真而平和地说道,“往前看吧。”下一刻,栾彰抓住了他的手,纪冠城吓了一跳,可是栾彰的手攥得很死,纪冠城抽也抽不动,只好询问地看向栾彰,栾彰问:“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