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彰很满意这个效果,他需要通过一些笨拙行为来体现自己在某一方面是弱于纪冠城的,从而激发纪冠城心中更多的怜爱,在纪冠城的大脑里植入一个概念——
栾彰不是无所不能的,栾彰孤单又废物的一面只有纪冠城见过,栾彰需要纪冠城。
人啊,一旦对某个人产生这种怜爱的情绪,那简直比鬼迷心窍还可怕。
两个人的关系想要更进一步,摩擦是在所难免的,一定要有一个打磨的过程才能更好的融为一体。栾彰很准确地把握着尺度,让对方无可奈何的同时还会对自己有更多的了解。
唯独有一点是他对纪冠城三令五申过的,就是纪冠城可以随意出入他的书房,使用书房内的任何设备,但是不可以碰书架最靠里的那个黑色盒子。
不提还好,一旦提起,很难不让人产生好奇心。好在纪冠城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答应栾彰不会乱碰绝对说道做到。事实上他并不需要使用栾彰的书房,进去多半是打扫,而且是在告知栾彰的情况下。
诺伯里私底下会笑话栾彰,说纪冠城这个人的自我约束能力超出了栾彰的估算,栾彰的法子不灵了。
栾彰只是反问,是我没算对还是你没算对。
诺伯里不知声了,沉默好久之后才不服气地说,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那你认为什么会骗人?”
“有可能是你的数据还不够多。或者……或者这个模型本身太陌生了,不能用以往的经验来判断。”
“那是你应该思考的事情。”
“我又不是纪冠城。”诺伯里说完又换上了纪冠城的声音自我反驳,“好吧,我是纪冠城。”
“那么现在对你来说,那间书房里的什么东西是最有吸引力的呢?”
“让我想想啊……”那语气和纪冠城如出一辙,栾彰闭上眼睛甚至能联想到纪冠城认真思考的模样。
“是诺伯里!”他回答,“诺伯里的主机!”
“为什么呢?只是一个ai啊……”
“因为阿基拉做不到。”
听了这答案,栾彰会心一笑,奖励似地说:“回答正确。”
诺伯里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智能的私人ai,他一部分数据以观云为基础,而另外一部分负责他运行的硬件设备很简单粗暴的丢在了栾彰的书房里。
纪冠城曾多次表示过对于诺伯里的兴趣,他想知道栾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栾彰一直在卖关子,看来是时候丢出一些鱼饵了。
周末在家时,栾彰主动问起阿基拉的事情,纪冠城坦言进度并不乐观,主要还是他最近没有什么私人时间去做这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纪冠城的时间都去哪儿了,栾彰再清楚不过。
“你来一下。”栾彰把纪冠城叫进了书房,唤起诺伯里的同时开启了书房内的所有设备,“你这么拖拖拉拉的可不行,算了,你卡在了哪部分?我可以用诺伯里展示给你。”
“真的吗?”纪冠城喜出望外,然后又说,“你不是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吗?”
栾彰笑道:“有没有可能,师父的本事你这辈子都学不会?”
“我可以试试。”纪冠城虽敬仰栾彰,但也绝非自我轻贱的人。他有争强好胜不肯认输的一面,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拼了命地追赶,栾彰正是把握了这一点,才好排兵布阵。
其实落实到开发层面上来说已经是相当后端的部分了,栾彰需要为纪冠城拨开的是设计思路和逻辑方面的迷雾,有时候纪冠城距离终点其实已经很近了,但就是差了那么一个环节没有考虑到,便怎么都走不出来。
一连几个晚上,两个人都闷在栾彰的书房里,一个讲一个听,诺伯里还时不时地自我拆解一番,在这个过程中,阿基拉的“大脑”中那些神经网络仿佛被挨个疏通,俨然从一个人生一片灰暗的孱弱婴儿变成了可以随地撒欢的健康孩童。
底层基础稳固了,接下来的训练便要依靠大量的数据了。这当中还有很多麻烦事,并非短时间内可以解决。可纪冠城有点着迷,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哪怕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仍要缠着栾彰再给他讲讲。
栾彰无奈道:“又不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你急什么?”
“今日事今日毕,拖到明天就再也解决不了了。”纪冠城摆出他的笔记,哪怕从事最高精尖的科技行业,他仍旧保持着用纸笔写笔记的习惯。翻到自己画重点的位置,纪冠城不说话,只睁大眼睛看着栾彰,眼中露出无限的期待。
“你说吧。”
“以中文为基础的深度学习真的不可取吗?”纪冠城问。
“不是不可取,而是时间成本和数据量的关系。”栾彰道,“我鼓励你尝试,但是你要知道,一旦在自适应过程中发生灾难性遗忘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我明白。”
栾彰看纪冠城模样就知道纪冠城已经打定了主意,叹道:“你还真是喜欢做一些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如果努力了但真的没有结果怎么办?”
“我想试试。”纪冠城道,“我们需要去不断尝试自己从未尝试过的东西,栾老师,这可是你说的。”
“好吧,祝你好运。”栾彰心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纪冠城在“求知”这方面并不那么客气,坐在栾彰身边写写画画完全忘了时间,忘了困倦,更忘了是不是打扰栾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