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栾彰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他想让纪冠城把责任推锅到发条橙身上,以此逃脱自己应受到的惩罚。
这听上去残酷又现实。发条橙本就比纪冠城职级高权限大,而且当时纪冠城想要上报,是发条橙把事情按了下来。所以出了问题发条橙来承担,这逻辑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反观纪冠城自己,若是因此惹上什么麻烦在档案上记了一笔,那他很可能以后都无法再从事任何相关工作,他的人生他的理想难道要就此沉寂吗?
左看右看,卖掉发条橙对纪冠城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栾彰还是用那副引诱的口气等着纪冠城的下文。
“我……”纪冠城犹豫地张开了嘴,在他直视栾彰的一瞬间,他忽然坚定地说,“我会承担属于我的责任,别的我不知道。”
栾彰表情一滞。
纪冠城深呼吸,既然心中有了定夺,那也没必要躲躲藏藏:“是我改写了神经网络权重,而且当初就是因为我把那一行参数弄错了所以才导致了这个错误。从根源到结果是我的错。”
栾彰的脸色比方才还要冷,他几乎毫无语气地问纪冠城:“那你知道你这么说不光意味着被辞退,甚至还可以面临法律风险吗?”
“我知道,合同上有写。”纪冠城道,“我不狡辩,我接受一切处分。”
栾彰端看纪冠城,眼神无波。他越是这个样子,纪冠城的头便埋得越低,无言面对栾彰的审视。
良久,栾彰才无奈轻声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
如果说作为栾彰一心想要培养的新人,粗心大意导致出现了工作失误,紧接着在不遵守操作规则的情况下擅作主张处理问题,引发了后续一系列事故,那么这样的自己确实叫人很失望。
再仔细复盘刚刚所做下的决定,纪冠城确定自己并非冲动逞英雄。错误是他犯的,影响最严重的的神经网络权重是他调整的,发条橙从头至尾只是拦住了他上报。若他当时没有动歪心思坚持上报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明明不具备肩负一切的能力,怎么总是幻想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呢?
“错都在我,我想现在检讨还是悔过应该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此时此刻,纪冠城竟然冷静了下来,“现在我还能再做点什么去尽力弥补?哪怕杯水车薪。”
“不需要了。”栾彰说,“你出去帮我把门带上吧。”
纪冠城惊愕:“我……我是被开除了吗?”
“你觉得呢?”
纪冠城只停顿了两秒便站了起来,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没有在栾彰面前痛哭流涕悔过自新的想法。他做了那么多准备,花了那么多心思,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入职evo并且转正,不料想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evo生涯。
这大概是命运弄人吧。
纪冠城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背后突然响起栾彰的声音。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了?”
纪冠城摇摇头把门拉开。倏地!发条橙的脸蹿到了他的面前,几条彩花在自己的头顶炸裂,谢尔比等人笑着拍手,大家把他拥入会议室,热烈的好像某种盛大仪式。
纪冠城的大脑停止了运转,完全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小纪宝宝!我就说你是天使啊!”发条橙激动万分,硬要挤出几滴眼泪,抱着纪冠城上蹿下跳,“你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与伟大!”紧接着,他蹦到了栾彰面前,伸出手掌,“我赢了!给钱给钱!”
栾彰无奈笑着拍了一下发条橙的掌心:“线上转你。”
谢尔比一把搂过纪冠城的肩膀:“你小子刚才差点吓死我!还好还好,你经受住了考验!”
“什……什么?”纪冠城还在蒙圈,转头看向栾彰,“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栾彰始终面带笑容,耸肩不语。
情绪平复的发条橙这才将故事的前因后果讲给纪冠城听。原来早在几天之前,他们几个人闲来无事话赶话聊起了纪冠城,在彼此的描述中,纪冠城这个人性格和人品好到几乎没有瑕疵,没人说不上来纪冠城哪里不好,这顿时引起了这群非正常人类的思考。
如果把这个人推到相对极限的情况中,他还能如此吗?
本着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谢尔比提议要不就做个实验看看,众人纷纷赞同,并且制定了精密的计划。这个计划推行下去的一个重要环节是栾彰,谢尔比把他们的“奇思妙想”告诉了栾彰,栾彰觉得很有趣,答应了配合。
于是这才有了后面一整出荒唐大戏。
“所以,我当时没有弄错参数,后面也没有引起事故,一切都是假的,是吗?”纪冠城问。
“当然!”发条橙说,“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然而纪冠城并没有虚惊一场的松气,表情显得相当坚硬,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但怎样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众位科学家本来还沉浸在实验成功的兴奋与激动中,渐渐发现纪冠城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谢尔比的手搭在纪冠城的肩膀上问:“小纪,那个……我们就是、就是……”
“组内传统。”ikye用他那永远一个调调的语气说,“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被当做实验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