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并不推脱,爽快点头。
一来一往,不给人半点泼脏水的机会。
时不虞又朝一众人微微倾身一礼,多谢他们的维护。
一众人也是齐齐回礼,让出路来给她。
上了马车,时不虞没急着走,招呼周管事到窗口那,她撩起帘子一角交待道:“事情办得响亮点,重点体现皇恩浩荡和我的不得不。”
“是,小的明白。”
回到红梅居,时不虞外表一派柔弱,姿态生龙活虎,顾不得吃饭,边往书房走边跟言则吩咐。
“三件事。一,所有兑换粮食的铺子,必须在明日之前兑换完,粮食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二,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清理造册去典当了,优先用粮食结帐,若不行再要银钱。三,派人去给丽妃传话,明日朝中给计安粮草的数目传开后,她病重得只剩一口气,吐血吐得严重点,引去的御医要多,惊动的人要广。我会趁这个机会把她接过来。”
言则应是,等着姑娘接下来的吩咐。
时不虞喝了口茶水,抬头道:“丽妃现在瘦得厉害,替身虽然已经尽量接近了,但想要扮演病入膏肓的丽妃,恐怕还得再瘦一点,时间不多了,抓紧些。”
“姑娘放心,这事小的亲自在盯着,出不了岔子。”
时不虞揉了揉额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把丽妃这么大个计安的软肋留在京城,只等时机合适就把她送到山寨去,现在总算让她等到了机会。
母亲以前就是当家宗妇,由她来照顾丽妃再适合不过。
有这共患难的交情在,将来怎么也比其他人要亲近。而且,丽妃也需要看看别人家的母子是怎么相处的。
母亲能教出时鸿和时绪这样一双儿子,还能让两人和睦相处,母子关系亲厚,对丽妃来说就是最好的正面典范,她能学得三分,和计安都能演出个母慈子孝来。
六月的天变得快,白日里还蓝天白云,半夜却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那阵仗仿佛要把这世间吞没。
到得次日,却又是个好天。
树叶上挂着水滴,鸟儿鸣叫,空气清新,世间像是被洗过了一遍,哪哪都让人觉得干净,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了。
可今日的好心情,注定维持不了多久,满心只剩荒唐。
才拨那么点粮草给安殿下,那根本撑不了多久!
更荒唐的是,竟然,竟然要征收养鸡税!
若开始征收养鸡税,他们几乎可以想见,养鸭税种菜税等等挂得上名头的税都将在不久的将来落到百姓头上。
他们好像正在见证历史,眼看着一个王朝走向衰败。
可是,这怎么可以!
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佑滑向深渊!
不知是谁带了头,又或许是文人骨子里的傲骨同时衝破桎梏,无数人涌向宫门!
他们知道这样很可能会死,可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眼下,他们就觉得是自己该为之时!
时不虞消息灵通,比其他人更早知道养鸡税这事。
她也觉得荒唐,可她知道皇帝一定活不久,那位置一定是计安的,无论他现在作什么妖,只要计安上位了都可以废除。
皇帝这么做,更能衬托计安的优秀,甚好。
她今日的心思全部在丽妃这事上,在心里设想的一个个局面全与此事有关。
得知此事的时候,时不虞刚刚收到消息丽妃吐血晕倒,正在去向行宫的路上,一瞬间隻觉得手脚冰凉。
她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看到了那个她一直在避免发生的局面。
这样的事从来都不少,绝大多数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有足够大影响的才会在史书上记下寥寥几笔。
由笔墨记录,鲜血铺就。
“言则。”话说出口,时不虞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小,小到外边随行的人根本听不到,并且,声音在抖。
丹娘担心的握住她的手。
时不虞紧紧回握住,闭上眼睛稳住心神,在心里告诉自己,事情还没有发生,还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她要是慌了,就真只能送行了。
时间紧迫,就连安抚自己的时间,时不虞都不敢多给,很快就睁开眼睛撩起帘子:“言则,我猜他们会聚集在宫城南门,那附近有一家寸阴斋,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过去,让管事把那书坊烧了。”
“姑娘……”
“书坊烧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回不来!”时不虞用力一拍车厢内壁:“丹娘,你去我才放心,不必留手,务必烧成大火,哪怕后果是连累一整条街都没事。言则你派个人给丹娘带路!”
丹娘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跃下马车牵了言则的马飞身而上。
言则并非要抗命,只是吃惊之下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毕竟书坊与别的铺子不同。闻言不敢再作耽误,立刻点了个人随丹娘前去。
两骑很快不见踪影。
言则离得马车更近些,道:“等这事了了小的自去领罚,姑娘您请吩咐。”
全力争取
时不虞此时脑子里只剩一件事:怎么拦住那些往死路上狂奔的人。
“有一句话,派出去传话的每个人都一定要说与他们听:外忧和内患,隻可存在一个。外忧未除,现在绝不可生内患。若同时并存,大佑必亡。”
言则应是,见人手已经到位,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示意两个人上前来跟他一起听令,这样就不必他浪费时间再转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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