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尤其留意那个荷塘,没有坟茔,隻可能是沉了塘。”
“是。”言则又问:“若发现了什么,如何处置?”
“等人走了把人捞上来。”
“是。”
曾正上了马车,撩起帘子看向这不起眼的宅子,以他的眼光,自然品出了这宅子的妙处。
得知计安要离京,他猜到了定然安排了后招,可没想到,他留下的是个人。
若这个人就是他的后招,得多有本事才会让他如此信任。
“老爷,沿原路回家吗?”
曾正放下窗口帘子:“走别的路口出去,绕一圈。”
到了家,曾正一进大门就吩咐:“去叫老壳过来。”
“是。”
一处衙门的领头人是什么样,这个衙门上下就是什么样。
大理寺位列九卿,权力当然不小,曾经也是各家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进的地方。
可自从曾正这么个铁面无私的人成为大理卿后,那些世家子何止是不想进,本来在这里的也都各展神通的离开了。
曾正也不要其他权力,隻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
他这样的性子,和大理寺实在是绝配,这些年,悬案旧案都让他破了不少。
皇帝也不瞎,在时不虞把这个案子掀出来之前,他完全没有让曾正升迁的打算,隻想让他在这个位置再坐他个十年八年,甚至更久。
而曾正,也只打算走这条路。
大理寺在他手里多年,被他提拔上来的都是手底下有真本事的人,就算是个不起眼的仵作,能协助他破这么多大案,必然是这一行的顶尖。
老壳来得很快,算着路程,怕是得着消息就过来了。
曾正示意他坐:“大理寺不忙?”
“下雪天,少卿戴大人体恤我等,这两日都是让我们早早归家。”
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曾正自是知道少卿戴景行的为人,根子正,但是性情是大理寺最圆滑的,许多需要对上对下的事,都是让他去应对。
他被罢黜这段时日,他也常上门来。
看老壳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曾正端起茶盏:“有话就说。”
老壳也干脆,这就把自己感知到的事说了出来:“戴大人,好似有意您的大理卿之位。”
曾正并不意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尤其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回去,把这个位置拿在自己人手里总好过来个外人。
可是,现在不行。
“你何时有这种感觉的?”
老壳据实以告:“有段日子了,担心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一直没敢和您说。”
“他前几天来见我都未提及半句。”曾正轻笑一声:“也属正常,毕竟我离开大理寺已经近一年了,大理卿位置一直空缺。”
“在小的心里,只有您才是大理卿。”
“若把事情办好了,我未尝没有可能回去。”
老壳神情一喜:“你有法子了?”
曾正笑:“我是因什么案子被罢官的?”
“尸山案。”老壳一口道出,可是:“那案子不是都结了吗?”
“你觉得,真是朱凌?”
老壳知道不是,身为仵作,哪那么好糊弄,更何况当时已经查到了一些事。
不过当所有人都认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话。
“现在能继续查了吗?”
“能暗中查。”曾正看向他:“从哪里摔倒,我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老壳也想,他这人痴得很,一辈子隻做两件事:让死人说话,和让死人安心。
那个案子草草结案,既没让死人说话,也没让死人安心,他不甘心极了。
只是:“大人,时间过去这么久,尸身已经腐烂,当时查到的那些事如今都派不上用场了。”
曾正拿手边的东西随手摆出一条直路和一条弯路:“要去到对面,我可以走直路,也可以绕一绕走另一条路,虽然会远一点,但更宽敞。”
老壳眼睛一亮:“大人请吩咐。”
“可能会有危险。”
老壳雪白的牙齿都亮了出来:“大人从来都是自己衝在前边,若小的都有危险,大人只会更甚。大人都不怕,小的有什么可怕的。不瞒大人,这案子小的一直惦记着,当时那些证据全都保留着,一点没扔。小的做梦都想把这凶手拽出来,让他们安心。”
老壳老壳,大理寺上下都这么喊,可他实际才刚三十,只是总胡子拉茬的看起来有四十,再弄得脏一点,说五十也隻觉得长得着急了点。
曾正记得,才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别人家是没有更好的出路不得不子承父业,他却是早早的把父亲赶回家,好赶紧继承父业。
他是真喜欢。
曾正最喜欢老壳身上这股纯粹的劲,实在是太稀有了。
“明天你随我去一趟太平县,大理寺那边我会周全。”
话说得含糊,老壳隻挂心一点:“和这个案子有关?”
“没错。”
老壳精神一震,当即起身:“小的这就回去准备,恕小的先行告退。”
“老壳。”
老壳把刚转过去的身体转了回来:“是,大人。”
“我必不会轻贱你的性命。”
老壳笑了,一礼到底:“大人多年来的信誉,正是小的敢追随在大人身侧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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