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又抹泪,时不虞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起身拧了帕子递给她:“擦擦脸,都成花狸奴了。”
清欢低头一看手背上好几种颜色,想起来今日她是盛装出门的,脸上都不知被姑姑糊了几层,忙接过来将热帕子捂在脸上,顺便也让情绪缓缓。可是那嘴角啊,真是压都压不下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开心的事呢?
时不虞走到门口,毫不意外里里外外都被言则带人把守着,公主府的人除了那个女官被阿姑看着,其他一个都未看到。
“留下几个人就行了,外边还有一大堆客人在,不能主子管事一起不见,该有人起疑了。言则你去外边应付着,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言十安看我来了。”
言则应是,眼下公主已经是自己人了,就算她带来的人里有吃里扒外的,有万姑姑在,公子和时姑娘也吃不了亏。
“阿姑,煮些茶来。还有这位姑姑,来替你家公主收拾收拾。”
女官早就担心得不得了,得着这话快步进屋,见到公主的模样忙帮着擦拭。
净了脸,没了一脸浓妆支撑的清欢少了那股张狂不可一世的劲头,看起来要小了好几岁,她不习惯的摸摸脸,自嘲道:“这张脸太好欺负了,就算在公主府我也是要扮上的。”
“很快就不用了。”
只听着这话清欢就觉得雀跃,她对女官道:“姑姑,这是我阿弟。”
女官刚才离着近,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二话不说跪下行了大礼。
言十安受了礼后让她起身:“这些年多得你照顾阿姐。”
“这是奴的份内事。”
清欢道:“她是良姑姑,母后的身边人,为了我一直未嫁。要不是有姑姑在,我怕是都长不大。”
良姑姑红了眼眶:“以后,公主总算是不用一个人撑着了。”
清欢诉说
清欢一脸的笑意根本下不去,看阿弟一眼,再看一眼。
那种欢喜,那种疑似梦中的不可置信,让言十安几度想开口说正事都没张得开嘴,反倒是心底的欢喜也被她给带了出来。
时不虞做了这个破坏气氛的坏人:“你当时年纪不大,怎么知道先皇死得蹊跷?”
“一开始我并未疑心过谁,隻觉得天都塌了,哪里会无缘无故去疑心父皇的死因。”
清欢知道这事对他们肯定是要紧的,收敛起杂七杂八的心思,认真说着自己知道的所有。
“他并不讨人嫌,每次进宫都会给我和计瑶带些宫外才有的小玩意。父皇和他关系也不错,只要他进宫,多半会留他一起用饭,有时还会一起喝上一杯。他不弄权,父皇还常会念叨他不上进。后来父皇没了,他排行仅次于父皇,顺理成章成了新君。我每天就是哭,对谁都没好脸色,还曾跑到丽妃面前大闹过。”
清欢面露赧然,看阿弟一眼继续道:“可悲伤不会月月年年,随着时间过去,当那个人消失一段时间,当身边再无人提及,自然而然的难过就一天比一天少,我才渐渐关注到身边的事。于是我发现,我身边多了许多生面孔宫女和内侍,只要我走出自己的宫殿,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和谁多说了一句话,都会被人送出去。我使了些法子知道了他们是皇帝的人,就算那时我都没多想,隻以为他是担心我。”
清欢面露自嘲:“有一天我记起来,不久前我病了一场,父皇为哄我开心,曾带我躲开其他人去一处宫殿做纸鸢,他说以前曾经做过。后来他真的做了个大纸鸢出来,只是不知为何飞不起来,就把纸鸢藏在了那里。他和我约定谁都不告诉,是只有我们父女知道的秘密。”
说到这里,清欢笑得开心,就好像回到了那个什么都不懂,但是被如此宠爱着的场景。
“我撇开所有人,偷偷去找到纸鸢带回宫中。当天下午我就没起得来床,每天喝很多药,少有清醒的时候。他们说我病了,只有良姑姑告诉我,我没病,是有人在害我。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突然就开了窍,知道怎么在皇室生存了,在他来看我的时候,我抱着他说,有人给我下药,想要我的命,我要和他住,除了他宫里其他人我都不信。”
时不虞扬眉,用信任来打败坑害,这招不错。
“他真就把我带回了他的寝宫,让我在那里待了半月,赶我我就躺下,说这里疼那里疼,就是赖着不走。他大概是看我确实傻得很,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让人把我抬了回去,并且自此之后对我比对计瑶亲近许多。”
万霞进来,往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清欢看着那袅袅上升的雾气,继续道:“回去后,我发现除了原本宫里伺候我的那些人,之前多出来的生面孔全不见了,又新添了一批。过了一段时间,我的人才打听到,那些人全死了,还有我去找纸鸢的那个宫殿里,所有人也都死了,那个纸鸢我再没见过。直到这时,我才开始生疑。我偷偷去拿纸鸢,回来就被人下药,派过来的人全死了,那个宫殿的人也都死了,在皇宫中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从那之后,我仗着年纪小常去他跟前讨巧卖乖,和他亲近,并且从此之后不再提及父皇,让所有人以为他对我宠爱有加。
“时间久了,他大概以为我真忘了父皇,又或者是已经坐稳了皇位,不再那般顾忌,我看到了他对父皇的诸多不敬,他会将父皇的心爱之物毁坏,还曾看到……在父皇忌日那天祭拜过后,他将父皇的灵位扔进恭桶,之后往里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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