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霞呢?她怎能让你来这里?!”
“她在前边放风。”时不虞走近,看着紧紧盯住她无声流泪的女子想叫声母亲,可这称呼实在太陌生了,最后她也只是点点头:“我是不虞。”
时家人听得动静,全都往这边靠过来竖起耳朵听。
“你这时候回来做甚!”时母声音压得极低:“听话,立刻离开京城!有多远走多远!这个罪名多你一个也只是多砍个头,没有转圜的余地。”
时不虞看向其他人,她都认得,她们眼中的光芒在听完母亲的话后渐渐散去。
她一个人,确实是救不了时家人。
“长话短说。”时不虞靠近母亲附耳道:“行刑那日劫囚。”
时母一脸惊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几度张口才说出话来:“你可知道防守会有多严密?”
“反正结果不会更坏了,不如去争这一线生机。此事需要里外联合,我来通个气。”
时母知道女儿冒了多大的风险来见他们,再不舍得松手也不敢耽误,指着更里边道:“去和三叔说。”
时不虞应了一声,往那边走去。
时母不错眼的看着,她怕以后再见不到了,见一眼就少一眼。
时家的男人也知道了来人是谁,看着她想说话,却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这些人里,时不虞最熟悉的只有一个:比她大四岁的二哥时绪。每年她生辰,无论她在哪里,二哥都会出现在她面前,年纪小的时候由家将带着,后来便自己一个人前来,非常有个哥哥样的陪她过完生辰,送上生辰礼物,再画一幅画带走。
此时他一身狼狈,却仍朝时不虞笑着:“自投罗网来了?”
“当灾星来了。”时不虞看着他散乱的头髮觉得碍眼得很,索性不去看,去到三叔时衍面前。记忆中年轻的男子已经蓄了短须,身体也壮实许多。
一声三叔仍是无法唤出口,时不虞又点了点头当是打招呼,从怀里拿出纸铺在地上,用炭笔飞快描出一幅简易地图,时家非常默契的把脑子最好用的几个推到前边。
指着标记的几处地方,时不虞把计划低声告知,在城里如何配合,有哪几条路线,出城后怎么走,此路不通时怎么做,最坏的情况时又要如何,几乎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时家人听着觉得,若按她的计划来,他们说不定真有可能逃出生天。
时衍看着地图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帮忙的人信得过吗?”
“我和他做了交易,既是交易,便是利我也利他,互相需要比一方帮忙更值得信任。”
时衍认可这个道理,看着神情从容,也不知是不是真那般信心十足的侄女道:“我们会全力配合。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事不能成万不可把自己折进来,我们这一支就剩你这点血脉了。真到那时你远远的离开,永不要回京。待风头过去,再尽力去照拂流放的旁枝亲族。”
时不虞眼神环视一圈,时家人的状态比她预料的好了太多。他们或许曾经崩溃过,不甘过,愤怒过,也害怕过,可眼下,他们眼神殷殷的看着她,点头附和着时衍的话,无论亲不亲近,都希望最后能留下她这点血脉。
“按大佑律,满门抄斩,刑不及七岁以下的孩子和九十以上的老人,没想到对方会斩草除根得这么干净,一个都不放过。”
时家人皆是又悲又恨,他们又何曾想过忠心耿耿的忠勇侯府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时不虞不再往他们伤口上洒盐,在地图上添了数笔,把地图变成另一回事后折了折收起来,起身道:“两日后见。”
没人再说话,带着微末的希望看着她离开。
若能活着,谁愿意死?还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经过母亲面前时,时不虞停下脚步转头问:“您为何能认出我?”
时母忍着再摸摸她的衝动,怕被人听了去,紧紧抓着牢门哽咽着用气声道:“娘是看着你在画像上长大的,岂会认不出你。”
原来每年的画像是起这个作用的,时不虞走了两步又停下:“画像还在吗?”
“不是古画名迹,他们应该看不上。当时烧掉已经来不及了,反而会被人留意上,就卷起来放在画缸里,隻不知毁坏没有。”
“咳咳。”听到阿姑的示警,时不虞立刻过去会合,蹲到大口吃喝的张春面前似是在说话。
“什么话要说这么久?差不多得了。”牢头到底是有点警惕心在,剔着牙往这边走,看他们老老实实也就放下心来,指着三寸笑骂:“五天内不想看到你。”
三寸笑得谄媚:“是,五天后再来看您。”
“滚滚滚。”
“嘿嘿嘿。”
画上长大
从大牢出来,言则正等着。
他给三寸塞了包银子,又放低姿态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要不是刚刚亲身经历,时不虞都要以为这真就是言则用钱打通的关系。
还有那个给他们放风的狱卒,打掩护的张春,时不虞发现言十安的手伸得比她预料的长,而且是往这个方向伸手。
监牢,确实是个探查见不得人事的好地方。
上马车离开那片地界,坐在门口的言则才转过身来问:“姑娘可有去处?”
“迎来客栈。”时不虞看着他:“那个张春何时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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